“江月之。”江月之面无表情,规矩答道。
司弦桃花眼弯了弯,简直恨不能仰天大笑。
眼前这女子显然境界极高,可他也不是吃素的。
司弦自诩没什么肚量,他从小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有人敢让他不痛快,他非得十倍百倍地让那人难受回去不可。
眼前这女子让他头一回栽了跟头,他必定得让她吃上亏才罢休。
他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抄着手,绕着江月之转了好几圈,待欣赏够了她这幅吃瘪的样子,才复又坐回椅子上,抬抬下巴道:“给本王倒茶。”
江月之垂眸不言,顺从地举起案上茶壶倒进杯里,直到茶水满溢出来却仍是抬手不放。司弦眼见那茶水即将流到自己身上,双足点地将椅子往身后一推,皱眉道:“快停!”
江月之乖乖放下茶壶。
司弦一时气闷,便懒得再与她多周旋,又道:“你为何要对我下蛊?”
“我将殿下错认成了一个人。”江月之答得一板一眼。
“甚么人?”
“百姓聚众反对捕龙,我料想其中定有推波助澜的领头之人,便从一老妪口中探问出那人的踪迹,不成想竟闹了乌龙。”
“你为何要找出那领头之人?”
“思来,我与殿下的目的应当是一样的。”
司弦怔住,愕道:“甚么?”
话音未落,江月之的脸忽然生动起来,她眨眨眼:“殿下站在人流密集之处,不是同样为了找到那人么?”
她竟未中他的傀儡之音!
司弦身形震了一震,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无弦琴是上古法器,从小到大他为了捉弄人,不知弹出过多少次傀儡之音,回回百试百灵,连宫中的天师都逃不过他的损招。
眼前这江月之连魂玉都没有,方才接招身法却深不可测,如今竟连他的琴音也无法对她奏效。
司弦暗暗心惊,她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他彻底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锐利的目光刺向她:“你究竟师从何人?”
江月之平静道:“民女的师父,正是隐蝉道人。”
司弦的嘴角又带上了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你莫不是听了这隐蝉是医过我的高人,才自称是他徒儿,好挟恩图报吧?”
江月之也笑了笑:“师父当年与民女提过,他曾见过一把无上法器,名唤无弦琴,虽有琴无弦,其主却可奏出渺渺琴音。那琴音威力极高,可伤人躯体,惑人心智,降妖伏魔。”她抬眼瞅了瞅司弦,“他还道,若我有朝一日见到携琴之人,便报上他名号,无论我犯下何种过错,那人或许......可保我一命。”
是了,他有这样一把无弦琴,此前民间根本无人知晓。
司弦觉得自己彻底被这师徒俩拿捏了。
他虽睚眦必报,但他也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江月之既是隐蝉的徒儿,隐蝉又对他有大恩,那他便只能大人有大量,就这样算了。
就这样算了,就这样算了......
他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窝火,头一扭大步流星朝雅间之外走去:“酬冬,还不跟上!”
酬冬朝她投来一个敬佩的目光,紧随其后。
江月之略一思忖,也随之踏出流丹阁。
......其实方才她撒谎了。
师父说的话,并非甚么携琴之人可保她一命。
江月之的回忆飘飘荡荡溯至当年,立于清冷月色之下的隐蝉两袖鼓动翻飞,他将无弦琴的来历娓娓道来,尔后道:“月娘,若你有朝一日见到无弦琴,可要好好对待它的主人。”
小青娘不解问道:“师父,为何?”
隐蝉讳莫如深地笑道:“你们之间羁绊颇深,是前世今生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
司弦板着脸昂首阔步走在前头,酬冬屏息凝气跟在中间,江月之不紧不慢行在最后。
三人容貌昳丽,风姿卓然,气质翩翩似仙,引得飞霞楼中的宾客频频侧目。
江月之现下知晓司弦已不再跟她追究蛊虫之事,便得寸进尺,壮着胆子快走几步来到前头:“殿下海量,民女还有一事禀告。”
司弦还在气头上,只瞥她一眼,并未答话。
“殿下既想揪出煽动百姓闹事的主谋,想必也是不希望捕龙大会被人阻挠。”江月之道,“民女倒是注意到了一个可疑之人。”
司弦淡淡道:“你说的可是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
“殿下也看到她了?”
司弦一言不发,只快步回到乌祁台,有内侍忙不迭上前为司弦撑起一把油纸伞。此时台下人流稀疏,聚众的百姓已被卫兵和主事们驱散得差不多了。
他对着一名领头的卫兵道:“带上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