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街之隔的棚户区,已是晚上,月亮高悬,脚下的路由来自萨斯索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变成破败的看不清年月的柏油路,粗糙的路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土。
他们住在棚户区,每天走上10分钟的小路,七扭八拐来到相隔不远的五星级酒店,脚上或许还沾着泥,在明亮宽敞的会议室坐上一天,再披星戴月的原路返回,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这种割裂的荒诞的感觉大概就是陈家晟真实的意图吧。
他们住的小楼一共四层,每一层的空间都不大,原来被隔成6间卧室,每间卧室里放一架上下床,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同时容纳2个人都称为宽敞。
陈家晟也不是要故意为难演员,找人重新修缮了小楼,每层留3个房间,扩成卧室,剩下的空间改成一间厨房和卫生间。一楼只有两间卧室,比其他楼层多出了一处空间,放了沙发和餐桌。
从酒店回来,大家俱是精疲力尽,早早回房休息。姜唯从冰箱里拿出两穗玉米放到微波炉叮了一下,又热了牛奶,赵淮栖需要保持身材,减少热量的摄入,晚餐吃的少,姜唯也跟着蹭他的减脂餐。
吃完饭后,姜唯把鞋子甩到一边,扑到床上,一边看视频,一边活动僵硬的手指,这双手这几天吃了苦头,不停歇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倒也不是无用功,编剧还夸她来着,给剧组留了一份人工备份,有几个演员笔记来不及做,还特意找到她来复盘。
房间里空了一天,半点人味儿都没有,蛰伏在暗处的蚊子蠢蠢欲动,盯准姜唯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就是一口。
效果立竿见影,她还没怎么挠,胳膊上就红通通一片挠痕,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像压扁的旺仔小馒头。
姜唯光着脚,哒哒跑下床,从行李箱里抽出一条披肩裹在身上,然后才抓着花露水到处喷。
身边只备了防虫喷雾,再无其他,谁能想到来陈家晟不按常理出牌,没安排酒店,把他们打包发配到这里。糟糕的是她今天早上临走之前还忘记喷了,这才给了蚊子可乘之机。
房间外面那么多盆栽要是有一盆能驱蚊就好了。
驱蚊盆栽……?
等等,好像还真有!
姜唯穿上鞋,拿着手电筒找了出来。
楼梯是外置的,在小楼的一侧。盆栽都堆在楼梯底下,长势还不错,郁郁葱葱挤在一起。
姜唯一一看过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几盆柠檬草。
她刚抱起一盆柠檬草,头顶就传来震动的声音,有人正在下楼。楼梯锈迹斑斑,漆皮斑驳,随着来人走动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落灰。
姜唯连忙从楼梯底钻了出来。
刚出来眼角余光便扫到一处暗色衣服下摆,桑蚕丝质地,衣服上还勾着某奢牌的暗纹,她曾经好奇的浏览过这个牌子的官网,一件睡衣价格贵的惊人。付云期格外钟爱这个牌子。
她摸不清付云期对她莫名不友善的态度,不想直面撞上他,转身撒腿就走。
身后有人喊她,没有指名道姓,只漫不经心一声“诶”,她心安理得当做没听见。
“姜唯!”
姜唯脚步一顿,这下逃不掉了。她嘴角扯出笑容,转过身:“付老师,好巧,要出去吗?”
付云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闲庭阔步的追了上来。
“怎么抱着一盆草?”
姜唯看向怀里的花盆,解释道:“这是柠檬草,可以驱蚊防虫。”
付云期上前拨动草叶,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姜唯忍住想后退的欲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紧张。
柠檬草尖细狭长的叶子抖了抖,付云期百无聊赖的垂眼看了一会儿,修长的腿没有站直,仍高出了姜唯一个脑袋,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付云期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附近没有路灯,只天边一轮皎月,莹润的月光照亮了她的眉眼,倒真有几分姿色,无怪乎能让禁欲自持的男人破戒。
他们相向而立,却不平等。付云期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居高临下的将她拢在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姜唯有点不舒服,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垂着头盯着怀里的花盆:“付老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付云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月光下的姜唯越是看着圣洁无暇,他便越不齿她当初的行为,她用这样一张无害的可堪纯洁的皮囊哄骗了多少人?
付云期生得一双桃花眼,眉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垂眸看向她的时候不见风流多情,带着讽意。
他低语,不知道是说与谁听:“可惜了。”
姜唯感到莫名其妙:“什么?”
付云期睨着她,语含讥讽:“赵淮栖是你的下一个目标。”他啧了一声,眉头蹙起,似有顿悟,自问自答:“是我小看你了,能在陈家晟的电影里当一番男主又怎么会是池中物,唔,”他笑,“你们这种人管这个叫投资,对吧?”
姜唯嘴角的笑淡了一些,付云期把她当成攀附男人的菟丝花,她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平和,“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误会?”这两个字被付云期捻在舌间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