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本身反应比较迟钝,奈何年轻姑娘深沉而执着的目光委实存在感十足,他被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发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呃,有哪里不对吗?”
小李摇摇头,然而停顿半刻之后,又缓缓点了点头,弄得魏安更糊涂了。
“什么意思啊?”
电梯的楼层数慢慢上升。
小李似乎有些犹豫,脸孔板得比平常更紧了,神色更是奇怪,既像是震惊又像是疑惑,隐隐还能看出几分不忿。
“魏先生,”她一板一眼地说,“上午有人来找宣总了。”
魏安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谁料她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好半天才吐出下一句:“你要小心。”
魏安迷茫地望着她,一张俊朗而老实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近在眼前。
他仍旧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衣长裤,发型也没有打理过的迹象,皮肤还不,可是却也谈不上白皙,肤色偏深,身材高壮,更是跟娇小纤细妩媚俏皮一类的娇妻形象差出了十万八千里,怀里还搂着一只超大尺寸的保温桶。硬要说的话,倒更近似一位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照顾一家老小的糟糠贤妻。
可惜,男人啊,尤其像宣总这样什么都有了的男人,怎么会珍惜这样的妻子呢?再贤惠老实也比不上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同事们私下里传的小道消息八成是真的……
小李正兀自痛心着,脸上倒是丝毫不显,依旧是板板正正的一张棺材脸,愤愤不平却又迟疑着该如何告诉魏先生真相。她毕竟还要在宣总手底下做事,说得太多,怕自己饭碗不保;闭口不言,又过不了良心那一关……
魏安摸不清个中缘由,又觉得她纠结苦闷的神色太过郑重,就有点难为情地笑起来:“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
魏安知道自己脑子不聪明,很多时候人家说的话他都听不明白,要是刨根问底追问不休还要被骂,类似的事发生得多了,他就习惯性不往深处想了,也没把小李今天的欲言又止放在心上,等电梯门一打开,他就跟小李道了别,笃笃地敲起了宣云办公室的门了。
“老公,开门呀,我来给你送饭了。”
——然而,也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隐约明白小李今天为什么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
让他等待了、期待了那么多天的婚书,到底还是没能办下来。
“……反正已经把你跟宝宝的名字都登在族谱上了,婚书办不办的也不重要了吧。”宣云一手支颐,另一手操作着鼠标,语调淡漠如常,视线却一直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好似浑然没有察觉到他呆滞可怜的神色,“再说结婚证都领了,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
可、可是……
明明是丈夫食言在先,那副刻在骨子里的柔顺天性却让他半点不敢撒泼吵闹,他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一忍再忍,最后仍是委屈地湿红了眼圈:“可你说好要给我补一张的,我,我等了好久……老公……”
他小心翼翼地偎过去,讨好地将脸蛋贴在青年肩头:“是我哪里不乖了吗?人家结婚都有婚书的,老公,你就当疼疼我,让我安心,好么?”
让他们全家人都安心吧。
想起前几天给家中打电话报喜,父母得知宣云终于愿意给他婚书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如释重负,他就更加觉得鼻腔酸涩,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宣云不吭声,皱着眉头盯着桌面上的文件,半晌才说:“那就再等等吧。”
魏安等了又等,却迟迟没能听到本该给出一个确定期限的下半句话,丈夫又一直忙于工作不搭理自己,心中委屈之意更甚,眼眶酸烫得憋不住泪,才刚低下头就啪嗒啪嗒掉了一串泪珠,慌忙用手背擦去了:“我知道了……那,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去给你铺床吧……”
宣云的办公室里还有间休息室供他中午回不去时午休,配备有单人床与一些简单的家具。
魏安一进去就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他害怕吵到宣云,极力想压低声音,奈何实在伤心,哭声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即使已经关紧了门,宣云却仍不时听见一点细碎发抖的抽噎,让他不由不想到男人捂着嘴巴拼命忍泪、憋得满脸通红的可怜模样。
与毓凝神采飞扬、言笑晏晏的生动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电脑屏幕一点点暗了下去,转成了漆黑一片的锁屏界面。宣云在办公椅上坐了好一阵,才猛然发觉自己居然连一份文件都没有看完。
魏安给他带来的饭菜还在一边冒着腾腾的热气,他随便吃了两口,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满了似的,又胀又闷。
休息室里传来的动静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他烦躁得再也坐不住,“啪”地搁下筷子,起身往休息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