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笑了,她说:“我以为你为了说服他,以身相许了。”
“滚蛋!”徐莉吼了一嗓子,接着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徐莉出院那天,原本安娜答应来接她,没成想,来接她的人居然是冯亮。
“哎呀,亮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之前那么对你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就来将功折罪。”
“来接我回家就叫将功折罪了?哎,我说,”徐莉拍了一下冯亮的胳膊,“我现在可是你的领导,你觉得我能轻饶你?”
“我和你的合伙人已经商量过了,我答应暂时将薪水降至四千。”
“真的?”
“但等到梦想家走上正轨,必须要以六倍的薪水补偿我。”
“这好说,不用说六倍了,七倍八倍都不是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冯亮一看到徐莉那一脸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等着他的肯定不是好事。
“不过我因为你把我关在门外而发烧这件事该怎么算?”
“啊?降薪都不行?”
“你总共有两宗罪,第一宗罪是不与我进行平等友好的协商,对我不够尊重;第二宗罪才是把我害得发烧,住院住了两天。你降薪这件事弥补的是你第一宗罪,那么你准备怎么弥补你的第二宗罪呢?”
冯亮彻底服气,他叹了口气,说:“我是真的栽在你手上了,你说吧,你想让我怎样。”
“很简单,”徐莉笑嘻嘻地说,“我要你尽快地搭建起技术团队。”
“可以,没问题。”
梦想家的技术团队里总共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UI设计师、前端开发工程师以及安卓开发工程师,缺的是iOS开发工程师、接口开发工程师、测试工程师以及产品经理。
但是冯亮说到做到,他不仅找来了iOS开发工程师、接口开发工程师以及测试工程师,而且还通过关系找来了急缺的产品经理。
至此,梦想家的技术团队彻底搭建完毕。
……
由于技术团队人数太多,所以冯亮提议:“我家虽然没有这里大,但是八十多平,挤一挤,足够住下七个人,所以梦想家的技术团队去我家里工作,剩下的人待在这里,安娜,徐莉,你们看怎么样。”
冯亮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安娜以及徐莉的赞成,徐莉拍着冯亮的肩膀说:“老冯啊,你可真的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和徐莉正愁该怎么安排呢。大家以后多向老冯学习哈!为了团队,要勇于奉献!”
冯亮白了徐莉一眼说:“我可没有你说得那么高尚,我是怕你到最后没钱支付我工资!”
所有人都笑喷。
安娜补充说:“老冯,你们每个月的生活成本、办公用品以及生活用品的采购都由我们来承担。”
二零一五年八月十五日,安娜和徐莉注册了公司,至此,梦想家工作室正式更名为梦想家科技有限公司。
但是安娜和徐莉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她们即将迎来她们创业征途中最为难熬的一段时间。
安娜和徐莉所带领的内容团队以及冯亮带领的技术团队每天都加班加点地赶工,每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部都被工作所占据。
尽管她们真的已经很努力,可残酷的现实并没有放过她们。
由于每个月要负担租金成本、员工工资以及生活成本,再加上缺乏管理经验以及充足的运转资金,二零一五年十二月,公司开始入不敷出。
进入到二零一六年,情况开始持续恶化。
一月十五日,房东来找安娜和徐莉要房租,可是她们的钱已经不多了,一旦交了房租,那这十三个员工的工资就付不起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们总不能让员工们空着手回家吧,本来一个月就没有多少工资,要是连过年钱都发不出来,那她们这两个老板也太没用了。
安娜一时慌了手脚,没了主意,徐莉则拉着房东出了门,她说:“能不能宽限几天,最近资金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房东没有吭声。
徐莉可怜兮兮地说:“求你了,我们之前从来没有拖欠过房租吧。”
房东点头。
“所以你应该相信我们啊。我们现在真的是遇到困难了,要是现在就交房租,那我们就没钱给员工发工资了。”
房东皱着眉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能不能先付三分之一,剩下的,我们年后再一起付。”
“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从来都要求房客一次性交付半年房租还有一个月的押金,我是看在你们两个女孩年纪轻轻地跑到北京来创业,所以才会允许你们押一付三。”
“我知道,我知道您是个好人。”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就问你们,这房子你们到底租不租了。”
“租租租,当然租了。”
房东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算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不想难为你们。这样吧,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办吧,但是年后一定要补齐剩余的租金,可以吗?”
徐莉和安娜真的很感动,她们一边送房东下楼,一边不停地道谢,弄得房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若干年后,徐莉和安娜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禁感慨,要不是房东大发慈悲,说不定梦想家就真的完了。
一月二十日,安娜和徐莉发放了十三名员工的工资。表面上一切如常,可是这十三名员工不知道的是,安娜和徐莉在这段时间里是多么的煎熬。
因为压力太大,安娜和徐莉经常会在员工都睡着之后,抱着彼此默默地流泪,但是一旦开始工作,她们就又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和员工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有一天晚上,安娜哭着对徐莉说:“莉莉,你说是不是我做了,我就不应该创业,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漫画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自己之前不是经常跟我说,创业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我们将会在这条路上遇到数的困难险阻,但不管面对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坚持下去。”
“可明白和真正做到是不一样的,如今的一切我当然有预想过,可当我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却发现我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我想放弃,可我又觉得这样对员工太不公平。是咱们俩把她们拖下了水,可游到了半路,我们却上了岸,把她们留在了水里。”
“那就坚持下去啊,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现在我们缺的就是钱,发了工资之后,咱们账上就只有五千块了,过完年回来之后还要交剩下的房租。”
“是啊,就只有五千块了。”
安娜越哭越伤心,徐莉被安娜传染得也流下了眼泪,这两个怀揣着梦想的二十二岁的女孩除了用眼泪宣泄着自己的压力以外,只能助地听天由命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几天之后,公司春节放假。
安娜和徐莉用仅剩的五千块钱给每一位员工采购了年货,然后又给两个经济上有些困难的员工买了机票,剩下的一千块钱她们自己留着回家。
安娜和徐莉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明白,所以在放假那天,安娜和徐莉特意把技术团队的负责人冯亮以及内容团队的负责人李莎莎单独留了下来。
安娜艰难地开口说:“冯亮,莎莎,你们是各个团队的负责人,所以有些事情我和莉莉想提前跟你们透个底。”
冯亮和李莎莎看着安娜和徐莉一脸严肃的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徐莉知道安娜不愿意开口说这件事情,所以她就替安娜说了出来。
徐莉说:“公司最近遇到了很严重的财务危机,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什么?”冯亮和李莎莎几乎同时惊呼。
“房东人好,所以只让我们交三分之一的房租,但是剩余的必需要在年后一次性付清,”徐莉苦笑,“可是我和安娜现在手头上只剩下一千多块了。”
一直不明真相的冯亮和李莎莎哑口言,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之前也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公司的财务状况可能出现了问题,但怎么会想到问题能这么严重。“我和徐莉的意思是……”安娜突然哽咽,她真的没有办法将下面的这段话说出来。
徐莉替安娜开口道:“公司可能要破产了。”
安娜哭了。
徐莉说:“我和安娜本来是想当着大伙的面说,可是我们不敢,所以只能先告诉你们,之后再用手机通知其余的人。”
安娜流着泪补充说:“我们接下来可能发不出工资了,你们可以去找新的工作了,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工作。”
冯亮说:“你们的意思是要散伙?”
徐莉也哭了,她和安娜同时向冯亮和李莎莎鞠了一躬。
徐莉说:“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是我们不自量力,拖累了你们。”
李莎莎捂着嘴哭了,连冯亮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们四个人就这么一边哭一边沉默着,许久之后,李莎莎突然开口说:“我妈妈之前就跟我说过,你们两个人每顿饭是吃得最少的,现在我才明白,你们嘴上说着要减肥,实际上是不舍得吃太多,想要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们。”
冯亮也开口说:“小刘和小李的经济条件很不好,坐慢车回家的话,要一天以上,但你们为了让他们快点回家过年,特意买了机票,而且还是头等舱。你们在资金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为了员工考虑得这么周到,怎么能不让人感动。徐莉请我过来的时候,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家人一样,我一开始还不相信。这段时间,你们为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们为了让我们好好地过冬,到外面给我们七个大老爷们又是买棉被,又是买保暖内衣,然后又大老远地打车给我们送过来。你们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故意瞒着我们这件事情,我们这七个人每天点外卖都要花很多钱,你们看在眼里,却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压力。”
“平时生活中,你们对我们微不至,体贴有加,时不时地就给我们买零食,买衣服,可是再看看你们自己,我入职以来,你们两个人居然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对于我们这些在异乡讨生活的人来说,能够拥有这样温暖的集体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在我眼里,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一家人。所以我决定,我要留下,绝对不会离开。”
“我也是,我也要留下,我要陪着你们一起面对这些困难。之前,再大的风浪我们都挺过来了,这点事情算什么,大不了我回家之后问亲戚借一点,大家多凑凑钱,肯定能挺过去的。”
“APP很快就可以上线,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春节过后,我们会尽快地完成任务。”
徐莉哭着说:“谢谢,谢谢你们。”
她们四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
冯亮和李莎莎给安娜和徐莉分别买了两张去上海和海市的机票,临走的时候,又悄悄地把两千块钱塞到了她们的枕头底下,直到上飞机前才告诉她们。
安娜和徐莉看着枕头底下的钱,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你哭什么呀,”徐莉一边笑着流泪,一边擦掉安娜脸上的泪,“能拥有像家人一样的员工,我们应该感到幸福啊。”
“我也不想哭,只是忍不住,”安娜流着泪笑道,“我就是觉得咱们俩混得太惨了,居然落魄成这副穷酸相。”
“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弃,为了咱们的员工也不能放弃,她们跟着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我们要是轻易地放弃,那她们该多伤心啊。”
此时的安娜和徐莉终于明白,任何一个创业者都是孤独的,因为他们要独自承担所有人的信赖。
……
安娜回到家,迎接她的是父母以及妹妹的笑脸,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安娜就是这个家里的英雄。
安娜看着她的家人高兴地打开她送给她们的礼物时,脸上是笑,心里却在哭。她给她们买的礼物总共只花了一千块钱,因为太贵的,她买不起。
安娜想起自己离开海市之前的豪言壮志,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能把创业这件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如果她能安安稳稳地做她的漫画师,那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她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可以每天和自己心爱的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她现在或许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钱,或许已经给家里换了一座大房子,可现实是,她现在只是一个穷得兜里只有八百块的穷光蛋。
吃年夜饭的时候,父母以及安然问的一个又一个问题让她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应对。
“嗯,公司已经步入了正轨,去年就已经开始盈利了”“嗯,每天接待的投资人太多太多了,电话都快要被打爆了”“嗯,我们公司准备搬到望京SOHO,因为来我们公司的人越来越多,房子太小,就快要装不下了”……
安娜一个晚上几乎全都是在说谎,说谎说得多了,自己差一点都信了。
当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的鞭炮声开始大作,安娜趴在窗户上看着父母以及安然在楼下放鞭炮,她看到安然高兴地又蹦又跳又笑又叫,看到父母扭过头冲着她笑,眼泪再一次涌上了眼眶。
她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不能辜负家人和员工的期望,一定要实现她和徐莉共同的梦想。
安娜摸出手机,拨通了徐莉的电话,她说:“臭丫头,新年快乐。”
“臭傻妞,新年快乐。”
她们俩同时大笑。
“娜娜,你的家里人都还好吗?”
“都很好,不要记挂,你父母呢?他们身体都还好吗?”
“都挺好,”徐莉靠着门框,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爸爸妈妈,“现在想想,其实我爸爸的病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啊?”
“你是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有多腻歪,我都不敢跟他们待在一起。”
“哈哈!”
安娜挂掉电话,在一一回复祝福微信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李佳明的信息。
李佳明:安娜,新年快乐,很想你。
安娜看着李佳明发过来的消息,愣了很久。自从去了北京,她和李佳明几乎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在这期间,李佳明唯一一次给她发消息是她过生日那天,只不过,那段时间她太忙,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所以也一直没有回。
安娜想了许久之后回复道:新年快乐,佳明,一切都还好吗?
李佳明几乎是秒回微信:我很好,你呢?你还好吗?
安娜:也还好。
李佳明:明天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可以见一面吗?
安娜犹豫了好久,最后回复了一个字:好。
……
安娜和李佳明是在她们大学对面的咖啡馆见面的。
李佳明说:“还记得吗?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老板都认识我们了,只是你离开海市后的第二个月,这里的老板就换了人。”
“嗯。”
沉默。
李佳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月五号。”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没必要,太麻烦。”
“我买车了,”李佳明笑着说,“我爸妈问我他们给我买车的钱去哪了,我说拿给朋友去做投资了。”
安娜苦笑,要是告诉李佳明她们公司如今的惨淡状况,那李佳明说不定会嘲笑她的,他或许会说:“你看,我当初就说过嘛,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出去瞎折腾,你看现在好了吧,赔得连本都不剩了。”
安娜问:“你父母没有生气吗?”
“没有,我这人从来都不乱花钱,所以他们相信我。”
“那就好。”
“怎么样,创业还顺利吗?”
“还好。”
“真的吗?”
“嗯。”
“那就好。我其实一直都很担心你,但每一次想给你发微信时都会很犹豫。”
“嗯。”
“我记得你是想做一个漫画APP,对吗?”
“嗯。”
“多久才能上线。”
“我想年后应该差不多。”
“找到投资了吗?”
“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的人很多,所以……所以资金很充足,另外……”
“嗯?”
“另外,很感谢你给我的那笔钱,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如果遇到困难就找我,我会帮你想办法解决。”
“嗯,谢谢。你呢?考研考得还好吗?”
“我没有去考研。”
“什么?”安娜吃惊地看着李佳明。
“我……”李佳明最终还是决定说谎,“我父母帮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哦,那也蛮好。”安娜心里有些难过,因为她很清楚李佳明为了考研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她转念一想,难道李佳明放弃考研和她的离开有关吗?
安娜没有猜,李佳明的放弃的确和她有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安娜的离开真的刺激到了李佳明。
其实安娜的离开并没有让李佳明萌生创业的念头,只是有一次,在和他表姐王美丽聊天的时候,李佳明第一次了解了最近大火的文学IP现象。回到家之后,他忽然对IP这件事情有了兴趣。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如今IP这么火热,而绝大部分的IP又来自于,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搭建一个平台积累优质的IP,然后再通过IP的出售获得盈利呢?
当时,李佳明的表姐王美丽正好是某出版社的主编,但由于所在的出版社营收能力逐年下滑,她的薪水也一降再降,所以早就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当王美丽听到了李佳明的提议后,立刻来了兴趣,想了几天之后,最后同意了李佳明的提议。
与安娜的创业所不同的是,李佳明的创业之路起初显得比较顺利。由于李佳明是学计算机的,所以在做网站以及APP的开发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并不需要像安娜以及徐莉那样四处求人,另外,由于李佳明的表姐王美丽曾经是出版社的主编,不仅能够轻易地搭建起成熟的编辑团队,而且手里还握有丰富的作者资源,因而,他们的创业之路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在给公司起名字的时候,王美丽的多个提议都被李佳明否定了,王美丽没辙了,虽说公司的资金大部分都是由她来出,但李佳明负责的是技术这一块,相比于她来说,李佳明的功劳要更大,所以王美丽最后将公司的命名权交给了李佳明。
李佳明最后将公司命名为梦想工场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而他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安娜和徐莉创立的公司叫梦想家。
李佳明的梦想工场做的是,但不是网络,而是具有开发潜力的优质IP,是以核IP为驱动力,集IP孵化、网剧开发、图书出版、原创漫画等于一体的泛娱乐产业链。他立志要将梦想工场打造成中国最具实力的IP孵化企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