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不解:“可是,白褂褂,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白褂褂”是那年暑假,钟情给他取的外号。
村子里许多人都叫医生“白大褂”,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又适逢换牙,她的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叫着叫着成了“白褂褂”。
张志强浑浊的眼里有了泪水,如果可以,他希望穿一辈子的白大褂,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死也不想沦为杀人的工具。可是——
“是因为桃子姐姐吗?”钟情已经猜到大概了,“桃子姐姐”是她对张志强的妹妹张美凤的称呼,因为她给钟情拿过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桃子。
沉默即为默认。
钟情快要上初中的时候,那个牺牲的年轻警察的父母在两年内相继过世了,也许是太过思念儿子的缘故。
钟鹏也越来越忙,父女俩便不再去乡下玩儿了。
后来,钟情考完初中的那个夏天,她自己坐车回去过。但是村子里的人告诉她,张美凤嫁了个好人家,生了儿子去别的地方了,张志强好像也跟着去了。
现在想来,哪里是什么嫁了好人家?张美凤的丈夫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两人没再聊这些事,还需要说些什么呢?不过是出身贫寒的人被人威胁、利用,哥哥至死都要保守的秘密,自然是怕最亲近的人惨遭毒手。
“钟情。”张志强越来越虚弱了,他看到贴在门玻璃上的程子衿的脸,便说,“你有纸笔吗?”
钟情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和一支水性笔递过去,张志强写的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去这里,有你用得上的东西。但是钟情,你要知道,这件事不值得你赌上自己的人生。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好,我记下了。”钟情看完纸条后,去了卫生间。
屋内是安装了监听设备的,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观察的程子衿看到张志强写了个小纸条,又听到他说有个什么东西要钟情去拿。
程子衿觉得钟情这个时候去卫生间,目的可能不简单。他赶紧冲了进去。
“程警官,你尿急?”卫生间的门半开着,钟情盯着程子衿,“要不你先来?”
“钟记者,我看见张志强给你写纸条了,你不介意我看看吧?”
“介意。”钟情怎么可能给他看,“你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去卫生间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你……”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文件,搜查证什么的。警察办案得走法律程序不是。我呢,是憋得不行了,我得先去了。”
钟情说完就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她拿出包里的打火机,把张志强写的那张纸条烧了个干净,然后打开水龙头冲下去。
她做完这些出来的时候,程子衿还在卫生间门口站着,他问道了里面有烧东西的味道。该死!他暗骂一声。
“你烧了什么?”程子衿拉住她问。
“抽了支烟,不行吗?”
钟情没空废话,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白褂褂了,就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在程子衿的注视下返回去抱了抱骨瘦如柴的张志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