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日总伴随着湿热,空气中的水分子似乎丝毫不受高温的影响,挥散不去,与身上的汗液交织在一起,黏腻不堪。
夜已深,南城郊区,低矮的筒子楼里,黎若在半梦半醒间昏沉。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蝉鸣,间歇伴有几声蛙叫。
老房子有五层,黎若住在顶楼,没有电梯,爬上楼便出一身汗。房子里的空调坏了还没修,只有一台掉了一根螺丝的风扇。傍晚贪凉多吹了会儿,晚间便发起了低烧,脑袋一片混沌。
嫌闷地踢开了被子,身后却贴上了一具火热。
有火在上下游走。她不耐地扭了一下身子。
可没过几分钟,那火又像是冰,缓解了她上升起的躁动和不安。
在迷蒙的摇晃中,黎若梦到自己变成了一艘小船,飘在一望际的海洋里,沉沉浮浮。远处飘来一个青蛙王子,她救起了他,而他却拔出宝剑,刺进她的胸膛。
海浪越发急了,黎若忍不住紧贴背后那兴风作浪的桨,转瞬,便被张着血盆大口的巨浪吞噬,在颤抖中绷紧了脚趾尖。
海底很空,连着她整个人也感觉空。
她在一片漆黑中缓慢坠落,额头却被一阵清凉覆盖,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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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泛黄的窗帘,照亮了小小的房间。
黎若睁开眼,回了会儿神,一看手机才6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头痛欲裂。一摸额头,淡淡的温热,烧也退了。
床边的垃圾桶里丢着退烧药。
房间没有第二个人待过的痕迹,除了……黎若掀开被子,皱巴巴的床单,和凌乱的垃圾桶,才证明他来过。
床头的手机进了一条微信,来自名为“羊丢掉了尾巴”的好友。
——起床了吗?
黎若摩挲了一下手机,发了个“忙碌”的表情,便丢了手机。
大学时意间加的网友,几年间都难得地保持着联系,陪伴着她度过许多难捱的时光。
两人都从未提及私事,也不刻意探寻过彼此的生活,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但是快乐痛苦的时刻却都能分享,几乎像是……一日三餐般自然而温暖的存在了吧。
可惜此刻黎若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对面也默契地不再回复消息。
下床,直接走进卫生间。水花像透明的小人儿,奔跑者路过身体,冲向地面,汇聚在一起,汩汩涌向下水口。
黎若关掉淋浴,扯下架子上的浴巾。
脚步声由远及近,卫生间门被打开,男人捏着门把手站在门口,背着光,却也可见精壮的身躯,硬挺的五官,和眼里渐渐积聚起的浓墨。
男人看着面前湿透的人儿,长发贴着脸,眼里仿佛还氤氲着雾气,一片懵懂,手上捏着蓬松白亮的毛巾,仿佛刚刚幻化成人形的狐妖。
黎若看着男人的喉头缓慢地滚动,沉默地一步步向他靠近,垫脚吻上他削薄的唇。
下一秒,她便被托起,转身压在了墙上。身前的火热,身后的冰冷,黎若仿佛看到她的人生,也这般,言,且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