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嘉浑浑噩噩中听着众人领命而出，朱门“吱嘎”一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重重关上，房间里没了那些声音一下子静悄悄下来，安静的他想要睡去却不敢睡，浑身冰冷的仿佛怎么也捂不热。
这一次，他有一种预感。
不好的预感。
……
果然随着他的这场病爆发，不过三五日，照顾他的人包括阿朱在内，一批接着一批相继病倒，到了最后城中也相继出现相同症状的病患。
医老命令所有人必须带着防疫口罩进出，检查所有人的病症，发现极其相似，都是高烧发热，畏寒无比，口生疱疹，痛苦难耐，呻吟不止……
与成嘉的症状相同。
医老皱着眉头看着宫室中所有生病的患者躺在通铺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任何一阵冷风吹进都冷的牙齿打颤，这样的症状与当年他老婆子所得的疫症一摸一样。
一时间，他伏在成嘉床头看着几乎陷入昏迷中的成嘉，声音近乎发抖地道，“臭小子！臭小子！你不要吓老头子！”
“老婆子已经不在了……在这个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近的人！”
“老……头子……我没事……”
成嘉半闭着眼睛，动了动嘴唇，可是就连这样的动作都冷的他牙关上下发颤，紧紧地想要抱紧怀中的暖炉，还是无济于事，“我只是冷……”
医老看着就连说话此都无比费劲的臭小子，又哭又骂又恨道，“臭小子，你这不是冷……你这……也根本不是什么伤寒症！……你……你这是寒疟邪症入体！”
“你说什么？……”
“他这不是风寒吗？”
芈凰闻言手心忽地一下收紧，冷汗直早，目光微惊地穿过重帷看向此时重病不起的男人，染上一抹灼灼，“他怎么可能得了疟邪?”
“疟邪最容易从生病的人蓄间传播，太女，还记得几日前老司徒投入城中的死牛死羊吗？”
“当时虽然烧了！”
医老近乎哭道，“但是我记得臭小子说他接触过那些牛羊，很可能当时被传染……还有那些城中的军民贪肉疯抢，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
“甚至有可能，还有人偷吃了病牛羊……”
医老想到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感染，但只是没有爆发。
“你是说那些病牛病羊？”
“当时我和成嘉不是事后命人烧了吗？”
“大战在前，这种事很难说……”医老无情地说道。
闻言，芈凰的目光深深看着床上虚弱无比的成嘉，对上他眼底虚弱带着安慰的笑，就像被无情的风雨吹打着的紫竹，弯了腰肢，淋落了所有的枝叶与光彩。
此时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就像会被吹走的羽毛，“那能治吗？……”
这话说完。
她的声音一下子好像被人夺走。
瘟疫一旦爆发，患病之人按照楚律还有贯常的做法，染病的全都会被隔离，重症患者会全被处置，死者焚烧，正如去年冬岁城外爆发的短暂疫情。
“难道也要……”
处置了。
绝对不行！
她不能接受！
…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此宫室必须马上隔离，封锁！”
“里面的人，不能出来！”
“瘟疫不是开玩笑的！”
“会死很多人，我们必须马上进行处理，上下严查疫情！”
齐达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不等芈凰下令，他已经立即带人将她们所有人拉出成嘉的宫室，并以白绫拉出白色的警界线，除了负责照料的女医，寺人，宫女。
不准任何人再靠近。
她还想要走近确认成嘉的病情，就被众人阻拦，就连医老都不让她再上前苦劝，“丫头，你现在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了，所有接触过的人必须立即回去更衣洗漱，并将换下来的旧衣焚烧。行宫中，城中所有人都要喝烧开的热水，绝对不能再喝生水，来路不明的食物，以防传染！”
她站在警界线外，目光穿过封闭的雕花朱门，仿佛看见里面的人一面在笑一面说自己没事，却面色一点点变得万分凝重。
目光如电看着医老，沉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瘟疫是……”
医老不敢说剩下的话，那两个字在舌头上打转，可是他说不出口。
绝症！
无药可治。
疟邪更是。
一旦爆发。
成千上万人相继死亡，虽然现在还只是爆发的初期，染病人只是十数人。
医老摇头说道，“我也希望臭小子没事！……可是……”
看着芈凰他几度欲言又止，想说出要不是臭小子为了她而延误静养根本不会如此，可是又不想芈凰更加内疚，他只能说道，“他连日劳碌，早就身体不堪重负，还染上风寒，这样的情况，就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这样一个有病在身的人，身体对外邪入侵的抵抗力自然下降！”
这一刻，他恨这个时代的医术如此落后，无法见到成嘉口中所说的那个医学发达的时代，恨自己已经白发苍苍，行将就木，还没有在他的手中将医术推向更多的人广为人知，和他一起医治更多的人。
静安至此终于眼急了，“不行，你们不能这样！要不是我家公子，没有人能把太女从东郊救出来！”
“对，医老，我现在命令你必须医好成右徒，这是君命！”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芈凰有一阵恍惚，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她的四肢默默冰寒，只能随着众人的拉扯如潮水般不断退后，与他越行越远，而她只能一遍遍地道，“成右徒不能死！”
“不能！”
……
“听见没，老头子，太女都下命了，你赶紧给我进去救人！”
静安气急败坏地再度拎着医老挑起白绫，就钻了进去，根本不顾后面众人的呼喊还有自身的安危。
“等等……我没说不想办法，可是我们总要做好万全准备吧！”
“同时必须赶紧找出城中的疫病传染源头，看还有没有人染病，避免疫情扩散！”
这一刻，听到这样惊天的消息，就连经历三朝动荡的潘崇也忍不住微微变色。
“这一定是老司徒静待了这么多日想出的一条逼我们出城的毒计！”潘崇万分肯定地道。
“真是好歹毒的计策！”
他的目光第一次森然无比，面色深沉可怕，“他这是拿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性命为司徒南一人偿命！虐邪无影无踪，曾有县地发作时，整个县城全部绝户。”
潘崇对着众人当即命道，“齐达，佻军，大心！耽误之急你们必须立即把那所有偷藏患病之人找出来，在一开始将疟邪扼制于初期！”
“是，太师！”
……
待他们遍搜全城，有负责分发食物的小兵在听到可怕的“疫症”的第一时间就想起几人，匆匆带着他们来到军营后方，指着一处火房道，“头，就是他们几个伙夫！”
“当时我们原本要处理掉，这些伙夫自高奋勇说是保证完成！”
“定是他们害了右徒大人和城中将士！”
“现在自己也病倒了！”
此时当静安他们找到那祸藏牛羊的原凶时，几个伙夫已然和成嘉一样染病，高烧不起，所以要找出他们来十分容易。
原本上头命他们烧了，可是他们眼见大战在即，生怕后面围城缺粮挨饿，于是偷偷藏到了地窑，用冰冰冻起来，可是却感染了地窑中的其他食物。
潘崇眼看着这些重病的伙夫冷然命道，“将他们以不尊军命，处以极刑，火烧！”
“是，太师！”
芈凰也命人一把火烧了整个地窑所有食物，并将所有接触过这些食物的伙夫全部隔离在后山，后山一时间成了禁区。
可是仅如此，还是无法解决问题。
整个凤凰山随着有人身染“疟邪”的消息传开，一度陷入恐慌之中。
“可是光这样，根本不够！”
所有人在此刻慌了，“殿下，若是我们再坚守不出，定然会全部都染病而死！”
“快点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