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咔擦——
那船底的空间开始闪烁，忽明忽暗，一会亮的吓人一会黑的可怕。
而在中央，若世真仙与剑鱼大师两人过了那绝命的一招之后，各自背对背，不做言语。
良久之后，才见那真仙收剑，开口道。
“几十年不出鞘，反倒精进不少...”
直起身子，那若世真仙的腰眼，小腿上各有一道深刻的斩痕，可谓是入木三分。
“...老家伙，真有你的。真是，老奸巨猾...”
接着，他又说道。
“费了这么大功夫，耗了许多力气，牺牲了无数代价，到头来、回到原点就是你想要的？”
“并非回到原点。”
剑鱼大师道。
然而，与那真仙不同，他并没有直起身，手依旧坚定地握着剑。
“真仙，并非回到原点...我们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遭，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
“何错之有？”
不等剑鱼大师回答，那真仙又突然提高声调啊怒喝到。
“何错之有？！难道回到之前的样子，就对了吗？难道以无数尸体堆砌出来的明天，就一定好吗？”
“真仙，您也说过吧，‘虹’是抓住无限可能性的人造物；正是因为遥远的未来千变万化不可预测，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招来难以想象的悲惨后果，所以‘虹’才诞生了。但是...活在既定的剧本里，无限重复既定的未来，首尾相接的环状空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我们曾经想要极力避免的结果。”
咬紧牙关，剑鱼大师那周身的气息内敛，他说出了那如同判决书般的最后一句话。
“面对错误，否定过去，需要莫大的勇气。我这老东西很走运，躲躲藏藏了半辈子终于遇到了两位勇敢的孩子，才能想明白这点；现在...该轮到我帮你了。”
...
老者抬目。
真仙低眉。
两人一个紧握剑柄，一个单手扶刃。
唰——
一道白光过后，那剑抵在了真仙的喉咙前，却不能再进半步；另一边，剑鱼大师却已经被若世真仙刺中，身体开始归为数据化，变作一连串的1和0，像是泡沫一般消散于虚空之中。
“哎...”
表情复杂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若世真仙收剑，自言自语道。
“早就说过，庸人一旦有了志气，就离死不远了。像这样与我争斗一番，又有什么意义...”
接着，他缓缓走向王尧雪雁，此刻这二人一个被魔爪困住，一个被封在玻璃棺材中，都动弹不得，可以说是砧板上的鱼肉。
那真仙来到王尧面前，抢过钥匙，在手中端详了一刻后、便不再犹豫，拔剑道。
“再见了，梦想家们。”
“诶，完全、完全同感，我也是真的想再也不见了。”
王尧抬头，面露恶色地说道。
...
握着剑，那真仙虽然面不改色，但眉宇间却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同时，王尧的声音又从奇怪的方向传来。
“我与剑鱼大师认识才不过短短两周不到，你与他的交情更深；像是英雄一样舍身成仁，将一个帅气的背影和一堆未能解决的问题留给后人，这像是他的作风吗？啊、让我们更简洁地来交流吧，真仙。你难道真的以为，以剑鱼大师怕死的性格，就算找回了年轻时的凌云壮志，就会像刚才那样满腔热血的去挑战你吗？”
咔——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但并非来自于面前而是背后！
“虽然回到了海中实力大增，但说到底他又怎么是真仙您的对手；比起去搏那万分之一都未必有的、直接战胜您的可能性，以他的性格，想必会选择留下些更为可靠的‘遗产’吧——比如...电子化的同时，切断您与那身后数据库的联系之类的。”
此时，那真仙已经看到了身后展开的炮枪，雪雁与王尧两人正合理握着它，并且输出到了前所未有的功率。
同时，原本那被魔爪控制住的王尧，以及被所在玻璃棺材中的雪雁开始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图像一般消逝于虚无之中。
被骗了！
到这时，若世真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想来也是，那剑鱼大师并从刚开才是就一直用言语扰乱他的心神，再加上打斗中无法顾忌更多，不知何时、他已经失去了这片区域的全局视野。
而正当那若世真仙有所动作时，王尧又开口道。
“请不要闪躲，真仙，我是认真的。就像你知道我们会来一样，我也在这段时间里看到了不少你的过去。你身后的那棵大树，便是你曾经的妻子、这个世界中的雪雁吧。你若躲开，这为你量身定制的武器将以最大功率输出在她身上，你将永远失去她。”
“哦...？你们就打算靠这种卑鄙的小手段反败为胜？”
“是，但并不全。若说我在这一路上与剑鱼大师共事学到了什么，那便是在筹码不对等的情况下谈公平与道德，无疑是卑鄙的。狂人，你这段荒唐的旅途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在那之前请一根手指都不要动，现在的蓄力功率还不足以杀死您，但却足够杀死她了。”
哈哈...
无奈地笑了笑，那真仙放下武器举起了双手，说到。
“好吧，你的确先下一城，拿住我了。虽然接任我成为研究所主任的那年轻人没能造出第二个‘虹’，却发明了这种理论上无法防御的L2射线，今天栽在这上面，也真是有够讽刺的。不过，少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承担杀死我的后果了吗？”
背对着王尧，若世真仙继续说道。
“若在此后，这世界变得更加糟糕，又该如何？”
“这并非好坏，而是选择权的问题；你只是一介凡人，没有替那么多人做出选择的权利，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过是为了将这大权归还回去罢了。”
“哪怕变得糟糕之后，他们对于我的怒火就会转嫁于你？”
“为了杀你，我们使他人做出了很多难以接受的牺牲，与之相比，这点负重不值一提。”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开枪的那一刹那，王尧的瞳孔中映出了对方的样子，那真仙也看到了王尧的表情。
咔——
扳机扣动，毁灭的白光迸射而出，同事一个敏捷的身影高高跳起！
炙热的射线携带着高度收束的能量击穿了若世真仙背后的巨树，王尧和雪雁都隐约听见了其中若有若无的哀鸣。
而当两人回过头时，那独善其身的真仙则面无表情，负剑而立。
“哼哼...果真如此，我早该想到——哪怕说那么多大义凛然的话去给自己打掩护，也改变不了你这家伙根本不会挡在任何人面前的事实。”
把那炮枪分解成常时的模样，雪雁其中的一支交给了王尧防身。两人严阵以待，深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真仙长剑一出，那刃上寒光逼人，不由分说地便攻侵而来。
但另一边，王尧雪雁却也不落下风，在这似是而非的海洋之中，两人的意识好似连接在了一起那般，同时踏出左脚，同时扣动扳机，同时向后撤步——那高度统一的动作与极其合理的规划，就如同被精密的程序计算过了那般，透露着工业之美！
一道剑风袭来，极慢却又势不可挡。
带着银色的辉光，仿佛可以将一切阻挡在其面前的东西都分解掉一样，它慢慢朝前推进。而面对这攻击，王尧雪雁两人甚至没有交流，便悍不畏死地冲上前去；一人自上方跳过，一人自下方滑走。继而，同时开枪，又同时将枪一甩化作匕首刺向真仙！
将剑一横，架住迎面劈来的两把刀，一时间局面僵持不下。
“在这种空无一人的水下，当个什么名义上的若世真仙，就真的有那么诱人吗？！”
王尧大声质问。
“你就是我，又何必问？”
真仙平然作答。
“我知‘不拔一毛’，也知‘不取一毫’。我怎么可能是你？！”
“哈哈哈！正是如此！立场不同资源不同地位不同经历不同，哪怕是不同时空的异位同体，又怎么可能理解对方？人怎么可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那真仙胸口出现一点亮光，随之便如同爆炸的气流一般把二人震开。
但就在那前一刻，王尧雪雁的眼睛中千万数据闪过，两人双双后仰，同时踢出一脚。然后借着那爆炸阵风还未平息的档口，一人绕后一人绕侧，再次将刀化枪进行射击！
砰——
躲过了第一发，但却没防住第二发。
那真仙的右手在中弹后，先是经过了一阵诡异的扭曲，而后像是气球般爆裂开来！
无数的黑油从中流出，瞬间倒灌全场！
“嘶——”
“你...”
“啊...真恶心，就像常年堵塞的下水道一样。看你们俩的样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了。不过话先说下，我可比你们认识她要早多了；哪怕是我，也未曾完全压制她，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变成这样。这玩意有多么可怕，我比你们更清楚。”
那肩上的长尾蝶高飞，若世真仙虽然面色上不露悲喜，但那气势却与之前大有不同。“天空中”再次黑云滚滚，一股压抑的声音呼之欲出。
“小心，这家伙果然还能再招天音！”
雪雁话音未落，那真仙便向天一指，破了那黑云！
紧接着，他踏出一步，面对这那前来斩杀自己的二人，以欣喜之色高声唱到。
“烦思如柳絮，扰我真心神；今得脱罗网，渡我既渡人！”
灭天音。
发人声。
没有矫揉造作，但求简单明了。
那真仙诗闭，旁边那爆炸后仅剩一只的长尾蝶也落于其肩头。此时此刻，他既像是高僧得道，又像是魔佛发狂。
万千欲望开始回流到那真仙体内，周遭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也正是在这一刻，王尧才发现了那隐约立于真仙身后，以垂目观望千景的存在。
弥。
她就在那，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已经在那里了。
曾经那句萦绕在耳边的忠告，此时又在王尧脑内响起。
【请小心，我是应运而生的怪物。】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总是如影随形...”
看着那身上迸发着毁灭性能量的若世真仙，王尧和雪雁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们两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在这黑海之中，或许在更早之前，便已经心意相通的二人不需要过多解释。
一路走来，斩仙小队的每个成员都在不断地去质疑着这趟旅程的必要性；在惶惶之中踏出每一步，生怕做出了什么追悔莫及的决定。
拯救世界？
这个听上去遥不可及，但却是正在践行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