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往年没有这么大的雪,今年却下个不停,北风卷着雪花拍打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的疼。我站在城楼上遥望远方,百丈城墙疑是龙卧于陆,成为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万千将士金戈铁甲,伫立在宽阔的城垣上。极目远望,在广阔的天宇下,这古老的砖墙随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跌宕起伏。我知道不管对手是谁绝不会给我留下喘息之机,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趁着我立足未稳,兵马整合不齐,一举拿下昆州城。
果然,天刚蒙蒙亮,黑压压的军队从地平线慢慢显露出来,人影密集,战马奔驰,雪亮的刀锋在暗夜中闪动着锐利的光华,快速地自地平线平铺而来。
响亮的冲锋号骤然响起,惊起了长空之上飞翔的战鹰。
月珩重甲兵居于前方,数百辆临车、攻城槌、锇鹘车一字排开,抛石机、床弩间隔分布,步兵分布两侧,弓箭手在盾甲兵的护卫下前冲,伏在壕沟之下准备攻击。遍目所及,到处都是敌人的马蹄和铠甲。我遥遥望去,浩宇铭骑于黑马之上,一头浓密黑亮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我缓缓扬唇,看着城下的身影,我们离得那般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看到我时眼眸里的愤怒,毕竟,雁门关的那一幕战火连天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记忆,如同梦魇一般在他的人生中如影随形。而他之所以弃闵州而就幽州,原本也是为了避重就轻,躲避那些炮火轰击,却没有想到,在另一处他所向披靡的战场,我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旁,秦战和蔡祁岩微微皱眉,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犹疑,我知道,这是绝对势力面前的不自信,我微微翘唇,笑道:“看好了!这一战我替你们报仇!”说着,我手持利箭,张开劲弩,弓如满月,突然离弦而去!随着我一箭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遮天蔽日,箭矢划破苍穹,带着尾音落入月珩阵地,接着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月珩将士沦入一场无边的噩梦,爆裂声冲出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彼岸花,争奇斗艳。
“后退者死!对方只有不到十万人!没有了这些箭,他们不足为惧!“
浩宇铭厉声高喊,慌乱的月珩士兵终于回过神来,庞大的军队汹涌而来,如同山洪暴发一般不可阻挡。
我看着人海中望向我的那双愤怒的眼眸,清浅一笑:“排天弩准备!”
这不是普通的床弩,弩炮拉力已达十二石,巨箭长近一米、粗近十五厘米,一经发射,所中城垒无不摧毁,楼橹亦颠坠,威力极其可观。
随着机簧发动声响起,排天弩猛然转动,巨大的弩箭射出,临车、锇鹘车纷纷断裂。没有任何铠甲和盾牌能够抵挡这样的武器,一时间,月珩士兵一片片倒在血泊之中,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流淌到雪白的地面上,仿佛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
浩宇铭双目通红,抓住一旁副将的衣领怒声喝道:“那是什么武器?那是什么弓箭?为什么可以射那么远?为什么速度那么快?说!”
副将脸色苍白:“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属下实在是不知啊!”
“一群废物!”
月珩将士发出死亡般疯狂绝望地嘶吼,箭矢扑天而来,狂风骤雨一般的弥漫整个战场!
“撤退!”
浩宇铭红了眼睛,狰狞地望着我,我淡漠地站在城楼上,和他遥遥相望,平静似水。
城头的将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费一兵一卒,月珩将士铺天盖地地仓皇而去,百姓们和将士喜极而泣,欢呼着拥抱在一处。
“月珩退兵了!退兵了!”
巨大的浪潮从城头席卷而来,我站在那里,外面的夕阳如火一般的照耀着大地,血红的光芒洒在我的脸上,让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将军,追击吧?”一旁,刚刚还担忧犹豫的秦战激动地满面通红,第一时间向我请命。
我看着即便是狼狈退兵都不乱阵型的月珩将士,缓缓摇头:“我们昨日刚到,准备不足,若是强行追击,兵力相差悬殊,没有武器作为依仗,我们必败无疑!”
秦战愣了一下,瞬间想明此间症结,他默默点头。
夜色空蒙,长风卷着厚厚的云层一层一层地压下来,已经三更了,凌灏轩却丝毫没有睡意,曹文焕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他默默地看着沉默的年轻君主,自从皇后娘娘离开后,皇上再也没有三更前睡过,一天最多睡眠两个时辰。他默默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凌灏轩在高高的一叠奏章中抬起头来,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凤芷宫的方向,好像她依然靠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自己回去。他暗暗有些想笑,都说帝后鹣鲽情深,谁又知晓,自己至今甚至没有碰过她,而她也从未给自己一个笑脸。可即便是这样,自己仍如同中毒一般,每天想着她念着她,再也无法去面对那些等着他念着他的人……
他低头扫了一眼奏章,边疆不稳,月珩几次袭扰,好在雁门关有灏千守在那里,这几天天寒地冻,更何况闵州城那苦寒之地。他默默的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姿,想着危急关头,她扑在自己身上,挡下敌人的长剑。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吧!他默默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