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绒霎时心房猛颤,瞳孔微缩。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祁荣生先她一步挪开了眼,眸中的复杂的情绪瞬间无影无踪。
不过多时又挪了回来,这次与祁绒的对视就正常多了。
十有八九是要问工作的事。
果然,祁荣生开口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
他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把客厅里的氛围都压了下去,正在试图和言海诚聊天的祁纥立马闭上嘴,姜海寻和郑晓琪的身板都挺正了不少,连带着祁绒也咽了咽口水,赶忙坐直。
要说唯一不受干扰的,就只有祁绎了。
连秦盼都无奈地看了祁荣生一眼,祁绎却还在插着水果吃,一点压迫感都没有受到。
祁绒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士兵检阅的场面。
她差点就要喊出报告首长了!
“……一切正常,因为还在实习期,所以最近处理的都是一些翻译上的事,带领我的前辈人很好,和同事相处得也很和睦。”
说到“和同事相处和睦”的时候,祁绒卡壳了一下。
虽然大家私底下都是各怀鬼胎,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和睦的,她这样应该也没问题。
话音一落,祁绒就感到一股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掠过她的头顶。
她瑟缩了一下,心想又要挨骂了。
祁绒高考时候的成绩只能算中等偏上,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所名牌大学并不热门的专业,原本是打算大三的时候就送她出国进修,在国外镀层金回来好顺理成章地去祁氏上班。
学校都看好了,还是祁绾的母校。
可到后来祁绒却拒绝了,死活不肯走给她安排好的道路。
既然女儿不想出去,老两口当然也不会逼迫,遂让她自己作主。
到后来祁绒毕业的时候也参加过应届生面试,但每次祁荣生对她找的工作总是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到自己家来上班。
忘了是谁和祁绒说过,祁家父母这么安排都是为了让她向祁绾学习,连学校都是祁绾拜托以前的导师帮忙的,让她去集团工作也不是指望她有多大的出息,只是想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安稳点,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原主深信不疑,她知道自己事事不如祁绾,却要为了不在外面丢人而努力向祁绾看齐,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祁家父母似乎已经断定了她无法靠自己,所以替她把接下来的路都铺好了。
不被信任的贬低感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脏,那段时间她自暴自弃,每天用追星来麻痹自己,谢徵要什么她都有求必应,生怕连谢徵都抛弃了她。
可这次她却失算了。
祁荣生只说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就把视线转移到了言海诚和祁纥身上。
“言家小子呢?回国后的安排呢?”
“目前依赖视频会议处理国外的一些事务,接下来会把重心转到国内来,不过都是下个阶段的计划了。”
“嗯,你做的项目老言给我看过,年少有为,不错不错。”
“祁伯父过誉了,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见言海诚不卑不亢,祁荣生的心里对这个老友的孩子又加了几分。
但与言海诚同一个方向的祁纥就没那么走运了,只见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祁荣生一下子阴沉了起来,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就上脚踹了。
“还有你!净知道鬼混!向小言和你妹妹学学!一天到晚只知道惹事,下次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去公海打牌,我打断你的腿!”
国内聚众赌博是违法的,但只要开着游艇上了公海,玩得再大也没事。
前半段的时候祁纥脸上还保持着“为什么又骂我”的不可思议,后半段一出来他顿时安静得像鹌鹑一样,但凡地上有条缝,他都能钻进去。
前段时间兄弟们说玩个刺激的,祁纥当然不甘人后,估计是他的定位显示去了公海,这才被揪了出来。
教训完祁纥,祁荣生还不忘和祁绒祁绎交代:“别跟着你哥鬼混。”
“知道了,老爸。”
祁绎眼睛一眯,看着乖巧,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等了半晌,祁荣生又回过头。
祁绒被那双眼睛看得一个机灵,心里那点恍惚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忙不迭地跟着迎合“知道了”。
祁荣生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祁荣生不苟言笑,但眼睛里的情绪只有秦盼看得到——他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眼里仿佛充盈着自责,又仿佛劫后余生。
这次换到秦盼握紧了他的手,给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