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5日，农历四月十六，芒种。
芒种又称“忙种”，古时有“芒谷类作物可种”的意思，对农作有重要意义。放到现在的话，更多的还是留作国风的纪念更多些。看着午间街上依然人流如织，看着他们和自己擦肩而过，柯励就有一种家家下田插秧的既视感。
他挎着包，站在街边电话亭，闲散的节奏显得与世人的忙碌格格不入。
但其实柯励的内心深处也和他们一样焦躁，焦的是祁镜去无所踪，前前后后撒网出去已经好几个月了，可那些网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哪怕一条有用的消息。
躁的则是那个怀里可能揣着重要线索的男人，至今还没露面。
说好中午11点在广安街银行门口的电话亭碰头，结果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柯励看着手机也不敢多联系，只能傻傻地站在路边干等。
终于在11点26分的时候，来了通电话，缓解了这份尴尬。
之所以他能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无非是因为来电话的人正是那些网里的重要一员，想不记住都难：“喂，老周，你去了三个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消息呗。”对面传来的是一个很沙哑的声音，“没消息我怎么给你消息？”
“那现在有消息了？”
柯励非常兴奋，比起素未谋面的李汉，他肯定更信自己的老友。但驻外记者本就工作不轻松，环境还处处受限，想要得到些切实的情报并不简单：“.......这个么，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
“喂喂喂！！！”柯励有些忍不住了，“你别和稀泥啊，你那儿到底有没有消息？”
“有是有，就是来路有点怪，我不太能确定。”
“不确定你来找我干嘛？”
说罢柯励就要挂电话，对面一听语气不对，马上改口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确定是说了这条消息的人有点不太靠谱，但在信息传递上是没问题的。”那人估计意识到这么说也有点奇怪，马上又补充道，“其实说消息的人犯了事，在招供的时候报了个名字。”
“名字？”柯励大喜，“叫祁镜？”
“额......没说中文名。”
“哈？”
“你也知道华国人在外一般得起个英文名，入乡随俗嘛。”
“我要的是一个姓祁名镜的家伙的消息，你给我整个英文名？”柯励有点不能接受，“关键我又不知道他英文名叫什么，你让我怎么确定这人是不是正主？”
“啊呀，你别急嘛。”
老周被一通话压得根本喘不过气，见他总算停了嘴这才解释道：“你先听我解释......”
“好好，你说，我听你解释。”
“人呢全名不清楚，只知道很多人叫他佩罗。这是个偏西班牙语的名字，不过人却是个黄种人，还是个医生。年纪上也是说得过去，今年有三十多了。”
“黄种人在国外当医生的多了去了，你这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老周马上解释道：“我当然知道黄种人很多在外当医生的，可我这儿是中东，谁没事跑这里来浪。”
柯励知道，以国内的医疗收入水平，医生想要赚钱肯定会外流，但绝不会跑去落后地区工作。在落后地区的国内医生一般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国内委派的zz任务，另一种就是无国界医生。
zz任务都是以医疗队的形式集体行动，而且要提前公示，要开会表彰，还要有欢送会。
祁镜这儿显然一个都没有。
而国内走无国界医生路线的人就更少了，大多聚集在港台。因为大陆人均医生人数本就不够，去做无国界医生的精神满足感和在国内并无二致，收入也就和国内医生差不多，但危险性却是成倍增长。
而且落后地区的疾病大同小异，基本以各类感染为主，重复率比国内专科门诊还要高。
这显然也不符合某人的气质和追求。
“我觉得不像，他这脾气不可能去当什么无国界医生。”柯励把脑子里那些个素材翻了翻，连忙说道，“这家伙没那个觉悟，宁可睡大觉也不会去干那么无聊的事情。”
“无国界医生？，我这儿富得流油，大手一挥有的是医生来做事，哪儿还需要无国界医生。”
“你意思是他收了钱，特地去的那儿？”
“这得你自己分析了，我只负责给消息。”老周想了想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是他，那肯定是摊上事儿了，要命的大事儿......”
柯励看着远处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数条线索绞在了一起，脑子有点乱：“老周，我现在有点事儿。最晚晚上九点，九点前我肯定给你去个电话。”
“那好吧。”
“保持联系。”
他说的事儿自然是李汉，在电话内容讲到无国界医生的时候，李汉就已经来到了他眼前。两人很快用了些简单的手部语言，把自己的身份准确传达给了对方。
等柯励挂完电话后，双方见面的第一句话出现了：“走，吃饭去，我肚子饿死了。”
......
后来到了餐厅柯励才知道，李汉选择的碰面地点还是有点讲究的。
这儿离李汉的住处和工作地点都不近，绕路不说，还特别容易堵车。但就在电话亭对面，有一家很有特点的西餐厅，一家李汉最喜欢的西餐厅。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李汉给的理由乍一听还有些奇葩：“因为那里提供筷子。”
也许是出于某种仪式感，或者对自身餐厅的定位有什么特殊要求，餐厅没有招牌，也没有搞噱头的门面，甚至两扇大门一直都是关闭状态。入餐厅就和进朋友家一样，需要按铃并告知自己的手机号，服务员确认有过预约后才能进去。
按铃应门，两人鱼贯而入。
柯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高档西餐也吃过，所以入场时没多少惊讶。
中餐让人吃饱吃好，主要为的是舌头和肚子，配以家人的闲聊，让人有一种家的感觉。而西餐更希望把吃变成一种单纯的感官上的享受，眼耳口鼻都得用上。
“他们这儿菜单更新频率很快，两个多月前来还不是这一套呢。”
李汉看着菜品，心情不错，很快就选了几样。而柯励比较在意入嘴的东西，所以每挑一种就希望知道里面用了什么食材，放了什么调料。
“来这儿就是为了新奇，让舌头接触到一些餐厅外绝碰不到的独特感触。”李汉建议道，“要全都像你这样，什么都问清楚了，来这儿的乐趣会少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