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双手把着自行车车把手,试了半个多钟头,愣是不敢翻到坐垫上去。
自行车对蒋桓的身高刚好,对她来说太高了。
工厂难得搞次游玩,楚娇不想因为自己不会骑自行车,掉链子。
不是每个人都要骑自行车去,是两两组队,家里没自行车的,就和有自行车的工友组队,一个骑一个坐后面。
两两组队,有几个工友不打算去,不去的人里有跟她关系很不错的,她是最晚来工厂的,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关系好的不在,她就找不到可以组队的人。
她本来可以不去的,但是听到到场的人,工厂会发吃的,各种零嘴水果哪能忍住不去。
她或许还能带回家分给阿桓吃,如果没吃的,她也不乐意和工友们一起出去,这会让她有种自己还在工厂干活的错觉。
蒋桓觉得妻子在这事上有些死脑筋了:“我又不去蹭吃的,把你送到我就走了,差不多时间再去接你。”
“我总不能一直不会骑自行车吧。”学不会自行车不是个事。
见她下定决心,蒋桓也只能在她旁边,防止她翻上车后,人车一起翻倒在地。
楚娇在这里瞎努力,不远处也来了几个骑着小三轮的小孩子。
是真得很小的小三轮,儿童用车。
他们练车的地方空旷,平时就是大家伙闲聊散步锻炼身体的地方,小孩子们也喜欢来玩,现在是休息日半下午,太阳炙烤着大地,待在这里的人并不多。
也就要找地方练自行车的楚娇,不得不陪着楚娇来练自行车的蒋桓,以及一群小孩子乐意来了。
楚娇羡慕地看着小孩子们的迷你小三轮,这种小三轮怎么骑都不会摔倒的。
“休息会儿,喝口水。”蒋桓手里一直拿着楚娇的水壶,适时递给她。
连自行车坐垫都没翻上去过的楚娇,只能先喝水解渴,喝水的时候目光还在一群小孩子身上。
有几个小孩子的地方,绝不会安静,这群小孩子也吵吵嚷嚷的。
“哥哥!到我了!”一个小女孩喊道。
“等会儿,马上到你。”
听到哥哥,楚娇羡慕的表情一变,想到什么,还觉得有点尴尬,说要继续学骑自行车了。
蒋桓似乎也想起同件事了,刚才没太细看几个小孩,这会儿却是多看了几眼。
“阿桓,你不要看他们了,你看我。”
“哦。”蒋桓应声,去看她。
见他眼神略幽怨,楚娇有些后悔让他看她:“你继续看他们吧,我自己试试翻上去。”
楚娇推着车子离远点,蒋桓只是想起件事情,对看小孩子们骑车真的不感兴趣,自然是跟着她过去。
“阿桓,对不起,把你忘记了。”主动承认错误。
“也不是大事,当年你都四五岁了,没事。”蒋桓一副早已释怀的模样。
看起来是假释怀。
这像没事,什么叫“都”四五岁了?
难道不应该是“才”?
事情是这样的,楚娇四五岁的时候打碎家里的碗,哭得撕心裂肺跑去找妈妈承认错误,跑着哭,哭着跑,这样对小孩子来说,容易岔气,四五岁的小楚娇也知道自己身体不能承受长时间哭跑,所以会停下来休息会儿。
走着走着迷路了,正好一群人路过,泪眼朦胧的小楚娇抓住了里面最矮的,看起来也是小孩子的男孩。
小孩子找小孩子说事,没毛病。
这个小男孩就是蒋桓,七八岁的他确实还没长个,又瘦弱,跟着几个大人干活,路过蒋家村,被个长得和白面馒头差不多的小女孩抓住手喊哥哥。
他说他不是她哥哥,他知道她有两个哥哥,到楚家村干活的时候见过他们兄妹。
小楚娇哭喊着把事情经过交代出来,蒋桓了解到她是要去找妈妈“自首”,只是走错路,找不到妈妈了。
旁边有大人开玩笑,叫他赶紧放开这个小姑娘,待会儿她爸妈找过来,要揍他,居然敢抓他们家小孩的手。
是她抓他,又不是他抓着她,小蒋桓也很头疼,他还要去干活,想想后,和几个大人说把她送到她妈妈这里再去干活的地方,让他们先走。
几个大人叫他送她过去就赶紧来干活,别偷懒,都是开玩笑的语气,小蒋桓听着却不是很好受,只能带着小麻烦去找妈妈。
楚家干活的田在哪片,他大概知道,只是不太确定哪个是她妈妈。
小楚娇认出自己妈妈来了,走到她熟悉的田边,她的哭泣声越来越小,都消失了。
小蒋桓问哪个是她妈妈,小楚娇没有马上指给他看,而是蹲下去要洗手。
倒不是因为抓“哥哥”的手觉得脏,是自己一路过来,摔过几跤,手不干净。
姐姐手脏衣服脏了妈妈会骂的,所以小楚娇决定洗过手再去找妈妈,她已经看见妈妈了,趁妈妈还没看见她,赶紧把手洗干净。
真怕小楚娇一头栽进小水渠里,小蒋桓只好在旁边看着,等她确定自己的小肉手洗干净了,才站起来,跟半路上认的哥哥指她妈妈,她妈妈是那里张得最好看的。
亲闺女觉得自己妈妈长得最好看,蒋桓并不是很关心,点头后就让她去找她妈,小楚娇在原地待了会儿,酝酿出泪意后,大哭着去找妈妈了。
她突然哭起来,吓得小蒋桓立马躲起来,害怕她赖他,事实证明小楚娇并不是要赖他,只是哭惨来的,为了摔碎碗的事情,只希望妈妈别骂她骂太惨。
躲在暗处观察会儿,确定没自己的事情了,小蒋桓去干活的地方。
这件事过去都十几年了,蒋桓还记在心里,楚娇忘记这件事后,让他把记得更深。
最难受的是她记得摔碎碗找妈妈的事情,路上遇到他的事情,她忘记了,她都忘记找到妈妈和妈妈说了什么。
两个人的事情,到最后却只有蒋桓一个人记得,他能不难受吗?
虽然只是很小的,不值得说出来的事情,蒋桓还是印象深刻,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她却完全不记得了他能不难受吗?
尤其当时自己还小,父母去世,亲戚也不管他,孤零零在世上,遇到个小麻烦,把她叫成小麻烦,可总觉得被她抓着手,被她信赖的感觉很不错,就好像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家人,没有被抛弃。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尔期待能再在半路遇到小麻烦,只是后来遇到次数不多,且她都是跟着哥哥或者姐姐,她也没再做过抓着他的手喊哥哥的事情。
后来见过她一个人,她似乎又迷路,此时两人都已经长大,她不再哭着找妈妈,路走错了,也能自己找到正确的路。
两人再次有交集就是她来找他学数学。
有关她的事情,他都记得。
有关他的,她最早记得的都是十岁以后的事情了。
“阿桓,晚上回家我给你捏肩膀。”楚娇能明白被忘记多难受,每次只要这件事从回忆里被带出来,她都挺愧疚的,既然愧疚,肯定要做事情补偿。
“行吧。”他已经能想到晚上从她给他捏肩膀,变成他给她捏肩膀的场景了。
这事不常拿出来,他也不想因为这事让她跟着他一起难受,只是遇到需要卖可怜的情况,他就会拎出这件事。
这件事情一经提起,她就会非常心软,他的任何要求她都能答应。
楚娇没心情学自行车了。
“我骑车带你兜会儿风,买根冰棍吃,吃完冰棍再学自行车。”手搭在楚娇肩膀上,蒋桓揉了下她的肩膀。
“可不可以换成冰糕?”
“可以。”
“谢谢阿桓!”楚娇沮丧的心情立马明媚起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蒋桓知道该怎么治楚娇,只是这会儿总觉得是自己被下套了,等他反应过来,早骑车载着她去买冰糕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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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学会自行车,有没有参加骑行踏青,有没有吃到工厂发的零嘴水果,但是楚娇晓得蒋桓昨天那句哥哥是什么意思了!
即使做梦梦到,楚娇努力回忆,还是没办法想起来遇到蒋桓的事情,小学前的记忆都不太清晰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楚娇都没敢直视蒋桓,总觉得做亏心事了。
“想起来了?”两人一起去干活的路上,蒋桓才问起楚娇。
她一副心虚的模样,应该是想起那件事了。
说想起来,他心情应该会好点吧?
楚娇做了番心理建设后,决定骗蒋桓了:“是,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在路上碰见你,喊你哥哥了对吧,我不是随便喊陌生小男孩哥哥的人,我们的缘分早早就结下了。”
她的确已经想起来了,蒋桓面色好看很多:“你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比我还不容易。”
“小时候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迎接美好生活。”
“美不美好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应该会挺头疼的。”小麻烦一个,闹得他心静不下来。
楚娇:“我才不会让你头疼既然都说明白了,以后你喊我娇娇,我喊你阿桓行不行?”
好像是有让他头疼。
“随你。”让蒋桓叫她娇娇,他暂时叫不出来,只是她要叫他阿桓的话,他初听不习惯,后面听多会习惯的,嘴长在她身上,他拦不住她说话。
既然已经决定好称呼了,楚娇接受良好地喊他阿桓,阿桓,喊了几声以后,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