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崔克把球衣扒了下来，给菲尔递了过去，又从菲尔手里接过了菲尔的球衣。两个人随意抱了一下，交错开。
派崔克抬起头望了望已经停止计时的大屏幕和大屏幕上的比分, 雨水有些蒙蔽他的双眼, 他用手背抹了下眼，想着，这对巴萨来说并非一个不能接受的比分。球场里还有歌声, 依旧有许多主场球迷没有离去, 在庆祝这场重要淘汰赛首回合的胜利。
在他的不远处, qpr的球员、替补球员和教练组的成员都在互相握手拥抱, 以及向现场球迷致谢。而在他的身边, 他的巴萨队友们脸上都呈现出失意，像他一样。事实上身上穿着印有巴萨队徽的人一大半都已经回更衣室了。
巴萨的助教走到派崔克身边, 安慰了他几句, 派崔克点了两下头，其实他没太听清助教说了什么。
派崔克跟助教一起往更衣室走，忽地问到：“伊恩进的那个球其实越位了吧？”
助教说：“我也没看清楚, 需要回去看录像。”
他们已经快走到球员通道口了, 有球迷勾着脑袋在喊派崔克的名字，似乎也有一点嘲笑声，派崔克不太确定，他没有往上仔细看，大脑和身体一样疲惫，既无法思考也没有能量。
比赛结束后，除了跟过往那些好哥们拥抱，他唯一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找她的身影，但他只在哨音响起后看到她在场边跟瓜迪奥拉握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瞥到她。
她是什么时候回更衣室的？是在他脱衣服给菲尔的时候吗？
派崔克一边想一边套上了菲尔的球衣。蓝白色的7号重新披在了他身上，只是名字已经变成了“菲尔”。
镜头抓着这个背影。
就在他走进球员通道之前，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菲尔，等一下——”
他扭过头，远远看到了她，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黑色风衣外面又套了一件qpr官方的薄棉服。跟她身后众多的教练组成员和球员穿的一样，混在一起，难怪他没看到她。
她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冲他笑着，快步走了过来。
派崔克口干舌燥，突然紧张起来。他也往她那边走了两边，她还没到他面前，他就张开了双臂——
这个拥抱被场边众多摄影师、摄像师以及现场球迷的手机镜头捕捉到。随之而来的是欢呼声。
似乎，对于众多人而言，有了这个拥抱，这场比赛才真正结束。
****
这场雨一直下到巴塞罗那的球员大巴抵达机场才停。
派崔克从车上下来，他戴着耳机，耳机里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节奏感很强，躁动地像是在夜店，他的心脏跟着起伏。如果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一个像企鹅一样跳舞的姑娘在舞池中央。她看上去真笨拙，但又那么吸引人。
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他一边走一边看，是艾梅伯发来的。
说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们明天在巴塞罗那见，一件是告诉他他和qpr主帅拥抱的照片已经成为热门新闻图片。
他简单回复了一下，退出了whatsapp的程序。他感觉自己不太想聊天，无论是用嘴巴还是用手。
在他前面，佩普-瓜迪奥拉的背影也显示出了跟他相似的情绪。
加泰罗尼亚人在赛后采访和赛后发布会上都提到了伊恩的那个越位球。
那的确是个越位球，但是，只越了不到半条腿，裁判没有看到实在可以理解。不过，用巴萨主帅的原话来说，他认为：“他们有更好的运气，但我不认为他们比我们踢得更好，很显然，我们创造的机会远多于他们。我很期待下周在诺坎普的再次碰面。”
qpr主帅则表示：“伊恩最后时刻的进球是我们全队努力的结果，我们配得上那个进球。我们今天赢了，但巴萨也拿到了一个客场进球，或许这让我有点失望，但我们最终还是击败了巴塞罗那。球员们的表现，我认为是完美的，而我还要感谢今天球迷们营造出的梦幻般的氛围。我希望当到诺坎普我们依旧有如此完美的表现。噢，关于派崔克的问题，不是还有两场发布会吗？或许等到那个时候再问吧。现在，我只想说我很高兴看到他复出，他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世界级球员。”
飞机即将起飞，飞机上所有人都很疲劳，而周末还有西甲联赛要打。
派崔克摘了耳机，戴上眼罩，他希望能睡一觉。然而，总是难以睡着。若是睡着，又不想醒来。
最后的意识是他在赛后接受bt sport的采访时说的话：
“对我来说这是一块充满记忆的球场，我很高兴回到这里……老实说，也很艰难，比我想象地要艰难。我们拿到了一个客场进球，这很不错，我期待在诺坎普击败他们。噢，是的，我当然高兴看到昔日的队友和教练，我们仍然是好朋友。祝他们在联赛里好运，无论如何，我是一个qpr球迷。”
****
雨似乎停了，但隔着车窗，尼古拉斯依旧能感到那种湿润感。
对于埃弗顿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夜晚，对于另外一支英超球队来说，同样如此——他们在主场击败了整个欧洲最强的球队之一巴塞罗那。她的心情想必很好，他想。
赛后，他们简单通过了电话。她知道他不会留在伦敦，周末还有联赛，尽管他们嘴上都说着想念彼此——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念一个人。
结束电话之前，他半开玩笑地问，她跟派崔克拥抱着说了些什么。
她咯咯笑了两声，“我说我很高兴我没让你在这片球场进球，就像我承诺过的。他说，我阻止不了他在诺坎普进球。我说等着瞧。就是这些trash talk……好像互相下战书。”
尼古拉斯打开手机，看了几眼两场比赛赛后的新闻图片……
这么一场大战，就暂时告一段落了，而真正的决战是在下周。
西班牙人回忆了一下埃弗顿错失的几个机会，依旧心绪难平，他只希望那些浪费的机会不会造成第二回合的悲剧。
很多时候，你错过了一些机会，但那时你多半不会知道那会给后来的故事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
陆灵有些怔地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
那是在2017年五月，qpr在温布利捧得足总杯时的合影。派特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手里举着那个没有盖的银色杯子。
他们身边有笑的极其灿烂的伊恩、子翔……而其中一些人，像巴尔加斯、雷蒙德，已经不在这家俱乐部了。以及像汉斯、菲尔这些家伙在那时还没有到来。
尔后，陆灵看向落地窗外面的训练场。球员们已经训练完回家，球场管理员在对草皮进行保养。
哈灵顿基地的暮色还未完全降临——在这个时节，天色暗得越来越晚。
桌上的手机不断地跳出一些媒体的推送。她没有看，不过她知道，女王公园巡游者击败巴塞罗那的消息，在过去不到24小时里席卷了全世界。
□□公司将他们夺冠的赔率下调，媒体和球迷们也展现出了对qpr的看好。
她看了今天的《卫报》，标题是“brave rangers sank barca”（勇敢的巡游者击沉巴萨），她听提姆说，就连《太阳报》这种一向对qpr持有敌意的小报，也给出了“rangers! warriors!”（巡游者！勇士！）之类的标题。
她还听说很多球迷已经开始购买前往巴塞罗那的机票，哪怕球队的客场票早已售空，但这些球迷依然希望能够跟随球队前往客场，在球场外为主队助威。
尽管，也有很多人指出，类似于派崔克-安柏的那次助攻场面，将会在一周后的诺坎普频繁出现。qpr的前景不容乐观。
没有人会忘记，巴萨是一支可以在诺坎普创造奇迹的球队，他们过去做到过，而摆在他们眼前的这个1:2落后的比分，远远还没有到要需要奇迹的地步。
她的头有点疼痛。
在昨夜的胜利过后，在所有的兴奋过后，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焦躁。
这是两回合的比赛。
而且，留给球队的实际准备时间并不多。她脑中已经有一个客场对抗巴萨的打法雏形，但她很担心训练时间太短的问题。两线作战的压力袭来——在今天的训练课上，她只是给球员们安排了简单的恢复性训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已经让提姆来按照她的想法，构思具体的训练课安排。此时提姆正在隔壁办公室里紧张地工作。她本来想叫他过来谈谈，但还是没有。
陆灵用力摇晃了下脑袋，喝了口咖啡，看着面前的电脑，邮箱里最新的一封，是俱乐部官员发来的邮件，她知道自己将在本周末主场对阵米德尔斯堡的比赛中迎来自己执教的英超百场。
此前，她在qpr的百场比赛（赛季初0:1输给西布朗，那是统计的各项比赛，而此次是英超）之后，她的心情可不算好。
马上又将迎来一场里程碑比赛，她必须在这几天先把心思放在英超当中。目前在积分榜上，埃弗顿是74分，qpr是72分，后面还有71分的曼城和70分的阿森纳。
qpr这场打米德尔斯堡，必须要拿三分，而且，必须不能有球员受伤。
尼克的埃弗顿要前往纽卡斯尔打客场……他们应该也很疲劳，在和阿森纳激战之后。不过，这暂时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她希望他拿到一场平局甚至是失利……但那些在自己如果不能赢球的情况下都毫无意义，再者，她还希冀阿森纳和曼城都出问题，可那样的概率能有多大？
她首先需要考虑的一定是自己这边的比赛。
绕来绕去……
职业足球教练梦想的时刻就是现在吧。
但，也是个压力巨大，煎熬的时刻。
陆灵这样想着，把手机扔到一边，调出了米德尔斯堡最近一场比赛的录像。
****
天完全黑了，陆灵离开了哈灵顿的办公室。提姆比她提前一点走了，整个训练基地现在空无一人。
她驾车离开停车场，开向萨里的方向。收音机里在播报着今晚欧冠的结果。是另外两场四分之一决赛，陆灵一直在看米德尔斯堡的录像，没有时间去看比赛的直播。
她当然很想看这两场比赛——但确实没时间。如果能越过巴萨，那么她肯定会翻回来看他们未来对手的比赛的。
皇家马德里对阵拜仁慕尼黑的第一回合较量，最终皇马在伯纳乌凭借34岁的罗纳尔多的强力头球，取得了1:0的胜利。
陆灵听到这些，有些惊叹。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从十七八岁出道到如今的年龄，这漫长职业生涯到了末期的时候，居然还能保持着很好的身体状态。
她这赛季看过几场皇马的比赛，虽然这位老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速度和某些身体素质上确实没法违抗自然规律——但确实能看出他身上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并且一定是非常严格地管理着自己的身体。
到了他那个年龄的派特，还会保持这样的身形和状态吗？陆灵一直知道派特始终充满求胜欲，也一直很职业，但他和葡萄牙人毕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如果有一天派特拿到了所有的荣誉，他还会在每场比赛拼尽全力、继续严格保持自己的状态吗？
她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保持**到底是容易还是困难。
也许对于阿莱克斯-弗格森爵士来说，可以二十多年如一日地，在执教上千场比赛过后依然保持对冠军的渴望，但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取得了那么多成就，那时……
想到这里，陆灵不禁笑了一下，自己才打了一百场英超，各项比赛也就大概一百五十场，可还没有什么必要去担心这个。
接下来她听到另一个消息。
“曼城在主场2:0击败多特蒙德。热苏斯和贝尔纳多-席尔瓦为曼城取得进球……”
噢，桑保利无疑是这四场比赛结束后最开心的人。如果曼城拿到了主场两球的优势，而且还没让对手拿到客场进球，那么晋级希望就非常大了——曼城的实力本来也就高于多特蒙德。
听起来，加布里埃尔-热苏斯又打进了一个精彩的进球，在禁区里面击败对方两名球员之后的射门。陆灵清晰地记得每一次和这个巴西男孩儿交手时，qpr即使做出再严密的防守布置，都会被戏耍的情景。
就像昨天晚上，派特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