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季节分明, 气候与四季常青的Z市很不相同。
  开学之后, 没过几周, 校园里黄澄澄的迎春花开了，真叫一个花团锦簇, 一串串的小花那么嫩，颜色那么鲜亮，热烈得让许久没经历过B市的春天，习惯了细水长流的林曦, 生出不少喜悦。
  午饭后，林曦和宋泽一起在校园里散步。
  A大校园不小，精雕细琢的景致不少, 是游人最爱驻足赏玩的名胜之一，林曦和宋泽没有什么目的, 只是随性地走, 天马行空地聊着，无论话题是什么, 哪怕再小的事, 经由对方说来, 也能觉出几分甜蜜滋味。
  宋泽抬头，看到枝头上，白玉兰将开未开的花苞, 只裂出一点白色的影儿, 不消几天便会怦然绽放。
  “周末去附近看玉兰花, 好不好？”宋泽低头询问, 心中想着的，却是她站在玉兰树下的身影，定然好看极了。
  “我知道附近的L大校园里，有几颗开得极好的白玉兰。”林曦想到从前，不禁露出些笑意。
  那年也大约是这个时候，阿泽打电话给她说，听说她所在的学校里，白玉兰开得漂亮，周末想要来看看，顺道一起吃饭。
  那时的她还懵懵懂懂的，只觉得开心，没多想就答应了。
  她带着阿泽在校园里的十几颗玉兰树下，就那么绕了一下午，和班里系里的同学，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招呼。
  现在回想起来，L大的玉兰并不比A大的好看许多，可阿泽却特意来了，用意颇深呐。
  可是那时的她却是真的傻透了，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宋泽原本想去六环附近的寺里，据说那里是B市赏玉兰最好的去处，却没想到小曦会这样提议。
  她仰着头，看向枝头的花苞，唇畔含着惆怅的笑意，清鸿般的眸中流露出些许留恋和温柔。
  宋泽颜色略淡的唇，慢慢抿紧。
  这一刻的小曦，是他碰触不到的。
  她的回忆里，有他，也没有他。
  宋泽能猜测到上辈子他的想法和大致的行为，却无法去揣测细节。
  那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一两句引人发笑的轻言细语，是无法被设计和想象的，只能在那时那刻的情境里，去体验和享受。
  可是小曦记住的，被称之为回忆，并无数次回味的，正是那些难以被复制的片刻画面和话语。
  上辈子的宋泽有，他却没有。
  他像是中途被她的时间抛弃了，那段多出来的，独属于小曦的记忆，他永远无法拥有。
  “怎么样？要去吗？”林曦想到那时她闹出的笑话，不禁怀念起那几株玉兰花来。
  宋泽点头，他想去看看，她记忆中的玉兰。
  ……
  周日中午，当林曦下楼的时候，阿泽已经等在楼下，他的肩上，背着装了照相机和镜头的器材包。
  林曦不禁叹了一声，“又要照相。”
  上辈子阿泽也拿了照相机来，她就围着那么十几颗玉兰树，一下午摆了不知多少造型。
  宋泽挑眉，“不喜欢吗？”
  林曦的视线，越过阿泽，看向天的尽头，声音有些飘忽，“这样的事，我好像经历过似的。”
  宋泽眸光一黯，却只一闪而过，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紧交缠，在她耳边轻声说：“和我再经历一遍，不好吗？”
  林曦溺在阿泽深潭般的眸中，倏尔一笑。
  再经历一遍，又有什么不好呢？他还是阿泽，她仍是林曦。
  兜兜转转，当林曦带着阿泽走至L大校园一角的玉兰树下时，已是下午。
  林曦指着满树繁花，不见片叶的玉兰树说：“阿泽，你看这像不像我们小区里的白兰？枝条的形状和花的颜色都差不多，是不是因为它生在北方，不能像在南方那样四季常青，所以在春天才会开出这么绚烂的花朵，可惜花虽然比南方的漂亮，却不香了。”
  她回头，看进阿泽清透的眸中，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上辈子，那个懵懵懂懂的自己，轻轻叹道：“在北赏花，在南闻香，总不能两全。”
  宋泽微怔，仿佛明白了什么，欣喜自眸中一闪而过，不由科普道：“白玉兰是木兰科木兰属落叶乔木，白兰花是木兰科含笑属的常绿乔木，一个分布在北方，一个分布在南方，是不同的植物。不过……既然它们同是木兰科的植物，或许在许久之前，它们有共同的祖先。为了适应环境，一个抛弃了香味，拥有了艳丽的花朵，一个却四季常青，有了独特的香气。”
  听着和上辈子没有什么不同的科普，这辈子和上辈子，时间仿佛重叠了般，这其妙的体验，让林曦轻笑出声，看不出被人纠正概念的羞窘，反倒能觉出几分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