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雪也对今日之事的顺利感到惊讶,她原以为还需费些功夫, 岂料云烟早已有了法子, 让这些一个个牛脾气的将领们心甘情愿地来到她面前来任由她看诊。
  中途云烟看着时间差不多, 离席回了一趟里屋, 将陆升身上的银针一一拔除, 随后简单叮嘱了两句,就又来到外边继续给一众将领们看诊, 她中途离席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外等候的将领们竟无一声怨言, 林傲雪对云烟的手段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百余个将领全部验完, 耗费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待最后一人也看过, 天边都已经开始泛灰,云烟脸上露出疲态,林傲雪心疼极了, 便对她道:
  “烟儿,要不今日不回医馆了, 就在营里住下。”
  云烟闻言, 挑着眉笑道:
  “怎么,将军可是又甚想法?”
  林傲雪脸一红, 裴青还未离开,此时在旁听到这么一句,他知晓内情,当即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感觉自己受到了很深的伤害,便高声唱了一声告退,然后飞快离开军医营,不一会儿就连背影都消失了。
  林傲雪惊得两眼一瞪,云烟哈哈笑开,感觉有趣极了。
  她朝林傲雪怀里一扑,笑吟吟地抬眼看她:
  “怎么样?佩不佩服?”
  林傲雪哪里会不佩服,简直佩服死了。她用力将云烟环紧,连道数声佩服,然后心疼地揉了揉云烟的脸,又给她按了一下额角的穴位,松缓一下疲惫的精神,这才又问:
  “累不累?”
  她没有问云烟检验的结果如何,只心疼云烟为此付出诸多心血,必定感到疲累,令她着实心疼。云烟却摇了摇头,窝在林傲雪怀里,闻着这人身上淡淡的皂香,她觉得非常温暖,方才即便有些疲惫,也很快就消散了去。
  作为医者,每日要接触许许多多的病人,她以前在军医营里为伤兵诊治的时候,常常动不动就是几天几夜地熬。
  没有人过得轻松,便是林傲雪,她作为一军之将,也经常会有不得不处理的紧急事务等着她,若是遇上战事,他们在外行军,几天几夜风餐露宿,比这个可苦得多了。
  “不累。”
  她微笑着说,随后又朝林傲雪的臂弯里蹭了蹭,虽然嘴上说着不累,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渐渐显露出来,云烟轻轻闭上双眼,靠在林傲雪身上,很快竟有了困意。
  林傲雪抿了抿唇,见云烟站着都要睡着,心疼极了,她将云烟抱起来,走到军帐里,将其放在床榻上,又给云烟盖了一层棉被,随后就转身要走。
  云烟睁眼看向她,问道:
  “你去哪儿?”
  林傲雪转头一笑: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伙房端两份饭菜。”
  云烟闻言,偏着脑袋笑起来。
  原来林傲雪不是要走,她还会回来。
  林傲雪不想让云烟久等,她去了伙房,见勤务兵正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在伙房里团团转,林傲雪以权谋私,吩咐厨子先盛了两份饭菜出来,然后端着两口大碗又蹬蹬蹬地跑回军医营。
  林傲雪不在身边,云烟的睡眠很浅,当林傲雪前脚踏进军帐里,云烟便醒了过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想从床铺上下来,但林傲雪先一步走过去,将碗碟放在床头的矮几上,然后双手扶住云烟的肩膀,言道:
  “你就别起来了,我喂你。”
  云烟面露惊讶,林傲雪却不将此当回事儿,她端起一碗饭菜,为了方便喂给云烟,她刻意拿了一支小勺,将那饭菜舀起来递到云烟嘴边,面上神情极为温柔:
  “来,张嘴。”
  云烟不曾想有一日自己会被林傲雪当做孩子似的哄着吃饭,她感觉新奇极了,便也不坚持自己动手。林傲雪平日里可是大忙人,她自己忙起来也实在分|身无暇,故而两人之间其实少有私下接触的时候。
  她们都是理智且聪慧的人,不会让私人的情感耽误太多各自身上的事情,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她们能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暂,现下难得有一点时间温存,云烟自是愿意全身心地享受林傲雪带给她的温柔。
  她就着林傲雪递过来的勺子吃饭,林傲雪极为耐心,一勺一勺的喂着,云烟吃了几口,待林傲雪下一勺再喂过来,她便摇了摇头,不再张口。
  林傲雪面露不解,眼中投射出两分疑惑之意,云烟朝她努了努嘴,道:
  “你光喂我,自己怎么不吃?”
  林傲雪这才恍然,笑道:
  “你先吃,我待会儿再吃。”
  云烟闻言柳眉倒竖,横了林傲雪一眼:
  “不行,你若这般,我便还是自己动手,现下饭菜凉得快,待会儿你那饭菜就入不得口了。”
  她说着,伸出手来要接林傲雪手里的饭菜,林傲雪立时将手中碗抬高了一些,然后飞快将先前递给云烟的勺子一口咬在自己嘴里,嚼了两口就咕咚一声咽下去,随后得意洋洋地瞅着云烟,笑道:
  “这样不就好了。”
  云烟一愣。
  林傲雪没得意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
  勺子还被她含在嘴里,但她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
  她又开始害羞了。
  她的行动往往先于自己的意识,直到她将那一口饭菜吞进肚子里,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时间,林傲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飞快跃动起来,将她羞得面红耳赤,又开始四处寻找地洞了。
  云烟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她自是不介意与林傲雪共用一只勺子,但看这样子,林傲雪自己已经在意得不行了。林傲雪羞得无地自容,手足无措,干脆将那饭菜推到云烟手里,她又将事情搞砸,既然如此,那云烟还是自己动手吧。
  林傲雪自暴自弃地想着。
  见林傲雪如此羞愤,云烟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无奈地接过林傲雪手里的碗勺,挑着眉笑道:
  “这勺子……”
  啊……林傲雪眉角狂跳,一步迈出去要将另外一份饭菜配套的竹筷递给云烟。岂料云烟快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她道:
  “你坐下。”
  林傲雪绞着手指,紧抿着唇,不言不语,也没有动作。
  “坐下。”
  云烟又重复一遍。
  林傲雪向来惧于云烟之威,便只得顺从地往那床沿一坐,岂知云烟就着方才那一支勺子舀了一勺饭菜起来递到林傲雪嘴边,笑道:
  “怎么?害羞了?”
  林傲雪大窘,害羞这件事情,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云烟为什么每次看破她的窘迫,都要立马戳穿呢?还能不能愉快吃饭了?!
  云烟被林傲雪这个模样逗笑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勺子,喂饭的主动权忽然就调换过来,笑吟吟地开口:
  “来,我喂你。”
  林傲雪羞得不行,简直想直接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她咬了咬牙,想反驳什么,然则云烟又说:
  “刚才不是挺爽快的嘛?难不成你嫌弃我?”
  云烟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林傲雪不得不举手投降,喉头一动,张嘴将那盛了饭的勺子含入口中,用力嚼了两下,初时还很窘迫,但嚼了两口之后,她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微妙起来,怎么这饭菜好像比刚才好吃一些?
  她眨巴着眼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云烟失笑,便就着林傲雪用过的勺子又自行舀了一口饭菜。原本是林傲雪挑起的事情,结果变成林傲雪坐在床边,云烟手里端着碗碟,喂林傲雪一口,然后自己再用一口,一碗饭菜吃完,云烟已经饱腹。
  林傲雪的饭量比云烟大,见云烟吃好了,她就转手将另外一碗饭菜端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反正她顺手拿过刚才用过的勺子,就着饭勺狼吞虎咽地将凉了一半的饭菜三两下全部塞进肚子里。
  云烟在旁看着林傲雪吃饭,眼里温温柔柔,眼见那饭菜见底,云烟问了一句:
  “够不够?”
  林傲雪每天练武要消耗很多体力,饭量大一些不足为奇。林傲雪比云烟多吃那么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云烟再这样一问,她感觉羞臊得不行,便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言道:
  “嗯,已经够了。”
  事实上,刚到八成饱。
  但她不会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
  云烟瞅着她笑,林傲雪觉得不好意思,便去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给云烟一杯自己一杯,漱了漱口。
  云烟看着林傲雪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又将碗碟收好了准备拿出去,她便叫住林傲雪:
  “傲雪。”
  林傲雪闻声止步,回头看向云烟,但听云烟问道:
  “今夜你住何处?”
  林傲雪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
  “自然是住军帐里。”
  云烟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她抿了抿唇,没再言语,林傲雪敏锐地感觉到云烟内心不悦,她眨巴着眼睛,忽然福至心灵,又补了一句:
  “我与你一起住这个军帐。”
  哟,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云烟抬眸再看向林傲雪的时候,后者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林傲雪红着脸从军医营出来,心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咬紧牙关在营外站了一会儿,林傲雪将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再把已经空了的碗碟送去伙房,随后又很快回到云烟身边。
  外边完全暗下来,林傲雪回到军医营的时候,天色已灰蒙蒙的,军医营里有很多空置的军帐,为了方便战事突起,受伤的将士们可以有地方落脚歇息。
  营地里冬日时常都有热水供应,林傲雪顺道打了两盆温水,端到房中去,细心地替云烟擦了脸和手,又将另一盆温水端过来放在床前,欲给云烟泡脚,今日云烟给那些将领看诊,几乎一整日都没站起来走两步,双腿早就僵了,现下天寒,泡一泡晚上睡得能舒服一些。
  对于林傲雪的细心和体贴,云烟既意外又动容,柔唇轻启,小声道了一句:
  “这样不太好。”
  军医营外边来来往往人多,作为三军之将的林傲雪竟亲身服侍她泡脚,若叫有心人看了去,恐怕会生出乱子。
  然则林傲雪却没理会那些,她不由分手将云烟的腿擒过来,替云烟将鞋袜褪去,将她的脚浸泡在温水里,又伸出手去轻轻在云烟玉足上按揉两下,替云烟松缓足上经络,同时嘴里说着:
  “我们以后会成亲,我会娶你为妻,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是甘愿的,他们爱怎么说让他们去说,眼下这般再如何,也就斥我一声耽于美色。”
  言及此处,她忽然笑了,抬眸看向云烟,那一双眼睛里流光溢彩,充斥着即将满溢而出的欢欣,将矜持羞涩的情绪跑诸脑后,她只想用最直白的言语告诉云烟,她喜欢她,只要云烟在她身边,她就满心欢喜,不管做什么,她都非常愉悦:
  “再说了,烟儿那么美,耽于烟儿的美色我乐意,他们管不着。”
  屋子里已经燃起烛火,云烟借着烛火的光芒看着林傲雪认真的脸庞,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林傲雪肯为她屈身做这些事情,她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然则林傲雪这话说出来,她却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止林傲雪会患得患失,她也会。
  她探手过去,捧起林傲雪的脸颊,心里有一股情谊仿佛要从她的胸腔中喷薄出来,让她无法抑制此刻翻涌在她心头的感情。她垂下头,用力亲吻林傲雪的眉心眼睑,再缓缓滑落下来,掠过林傲雪的鼻尖,吻在后者略有些干涩的嘴唇上。
  林傲雪没有拒绝云烟的亲吻,她的手依旧抚在云烟的脚背上,温软细滑的肌肤触感温润。
  云烟的柔唇将林傲雪的嘴唇濡湿,她们彼此亲昵地摩挲,林傲雪被迫屏住呼吸,眼中神光渐渐迷醉,心神一点一点沉浸进去,忽然,云烟身子向后一倒,双足从水中哗啦一声脱离出来。
  云烟托着林傲雪的下颌,林傲雪顺势扑出去,不偏不倚地将云烟压在身下。
  “烟儿……”
  林傲雪轻轻唤了一声,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云烟的眼睛。
  云烟神情柔和,眼里像是盛放着一蓬柔软的春水,从心底翻涌上来,浸入林傲雪的心里,让她那一颗心泛起两分酸涩的感觉,但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她们彼此对视,眸心倒映出对方的容颜。
  云烟不允林傲雪再多说什么,她主动托着后者的脸颊再一次吻上去,她的吻炽热又饱含深情,要将自己完完全全交托给眼前这个人,她一刻也不想再等,等那漫长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婚期。
  她将眼前之人用力拥抱在怀里,双臂收得很紧,几乎让自己无法喘息,林傲雪第一次在云烟身上感受到如此炽烈的感情,喧嚣澎湃的热情里纠缠着毫不遮掩的欢喜,缠缠绵绵,涓流不息。
  随着云烟越渐用力的拥抱,林傲雪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深邃,那一双眼眸深处,好似起伏着无法言喻的波涛。
  她无法抵挡云烟的魅力,这个女人是一种慢性的毒|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深入她的肺腑,融入血肉,与她的心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能剥离。
  云烟明白林傲雪的心意,她扬起脖子,用力亲吻林傲雪的耳垂,在林傲雪两眼朦胧,神智渐渐迷糊,喉咙里不由自主溢出一抹轻哼之时,附于其耳侧温声说道:
  “你准备好了?可不许临阵脱逃。”
  她的声音酥媚入骨,让林傲雪背脊一颤,像是被下了药似的,四肢酸麻,浑身骨头酥痒难熬。
  林傲雪心里腾起一股火,顷刻间烧光了她的理智,她甚至忘记了她们此刻是在人多眼杂的军医营里,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
  她的呼吸越渐急促,但神态却略显张惶。
  上一次在云烟的小院儿里,她学了不少东西,也明白了抚弄与亲吻还能产生奇妙的效用。但这一切都还未真正付诸实践,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也不知道当**攀升到顶峰的时候,该如何继续,她心中忐忑犹疑,化为最真切的紧张显现在她的眼睛里。
  “我会把所有你想学的,都教给你。”
  云烟的声音依旧温柔,伴着她灼热又浓稠的呼吸,夹带着阵阵馨香,喷吐在林傲雪的耳廓上。她扶住林傲雪的手,牵引着林傲雪笨拙的五指爬上高地,她主动献身,去做林傲雪的军师,任由这心尖上的人在她柔软又敏感的娇躯上,开疆扩土,攻城略地。
  林傲雪心里的羞涩因着云烟这句话忽然消散了去,她抿紧唇,用力点了点头,那一抹赤诚的真心灼在云烟的眼睛里,将她的心烧得滚烫,也越来越痴迷。
  认定了一个人,便再也不会放手,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眼前之人,用尽自己所有,竭尽所能,将她们的后半生紧紧绑在一起。
  夜色渐深,屋子里不时有温言软语之声窸窸窣窣,窗外寂静,这一夜,所有的事物都显得格外安静。
  林傲雪是被清晨唧唧的鸟鸣唤醒的,阳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洒在林傲雪的眼睑上,让她紧闭的双眼前面好似出现了一抹红光。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眼睑颤抖一下,随后才缓缓睁开。
  在短暂的迷糊之后,思绪渐渐清晰,视线自帐内不大的空间扫过,她那一双澄澈的黑眸里渐渐透出惊讶,而后是惶惑,很快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转变成娇羞欣喜,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得意。
  怀中之人稍稍一动,像是小猫似的,那温暖柔滑的触感,撞在心间,令林傲雪心神摇曳。她的视线向下挪移数寸,便见怀中的姑娘闭着双眼枕在她的肩膀上,从棉被上露出的半截光滑玉臂看起来像是上等的羊脂玉膏,白璧无瑕,赏心悦目。
  而她自己身上的衣衫并未完全滑落,纵然在昨夜那般情难自禁的情况下,云烟也顾虑着林傲雪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不像在她自己的小院中时,那么肆无忌惮地去剥林傲雪的衣裳。
  林傲雪眉眼微弯,目光中露出难以遮掩的温柔,像是清泉似的,在眼底哗啦啦地流淌。她情不自禁地偏了偏头,轻轻吻在云烟的眉角,这一吻极轻,倾尽了她一颗真心,像是春日的雪,软得几乎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