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湉的神态最为自然, 她脸上明显露出犹豫的神色，开口道：“唉，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些人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像样子, 但师兄你忘记了吗？楚楚姑娘说了, 只要我们带一个人过去，就能有200灵石的差旅费。这些人头费不能浪费啊！……”
“咳咳咳……”夏至风咳嗽了好几声，这是剧本里没写的台词，但他还是反应很快地接话, “没错没错。是这样没错的。”
他们的话落在有心人耳中, 简直像黑夜中忽然点亮了明灯。
徐淼忽然神色大定。
一开始他以为这些人都是楚楚姑娘的下属。
有了这个结论，他确实不再怀疑楚楚能拿出这么多奖励, 但同时又心生畏惧，能雇佣起金丹期修士做下属的该是什么样的大佬，他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后来听到师兄师妹的对话, 他又冒出一些疑虑, 哪个宗门的金丹期真人会来做打手护卫这类小事？
可当听到金丹期真人不愿意继续时, 徐淼诡异的有一种逆反心理, 你不让我去，那我偏偏还要去见识一下。
等到漂亮的修士师妹犹豫地说出, 一个人头200灵石时，徐淼悟了，他全明白了。
原来是想赚人头费, 也对, 200灵石一个人，太好赚了。
“两位真人, 若是我也能推荐来人, 是否也能有点……”徐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 旁边就有人不满意地怒道：“徐老大你什么意思？我们这几百人还不够楚楚小姐挑的吗？你还要拉人来，就是不想让我们成功是吗？”
徐淼对苏云湉等人毕恭毕敬，但看那些凡人就极其傲慢。
他冷声道：“你在说什么蠢话？以为你一介凡人还能赢过我们这些修士不成？就算不说修士，以你这五短身材，贫瘠的样貌，连你邻居都赢不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位青年脸色一红，吼出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经典语录。
不过别说一脸冷漠的徐淼，就连说话人自己的声音都越来越小，显然是不自信。
等青年发泄完情绪，徐淼忽然换了一个温和的态度，用有点敦敦教诲的口气：“做人还是老实点，勤勤恳恳踏实最重要。你想，你一个人肯定是赢不了的，赚点差旅费甘心？若是你多带几个人过来，一人给你分几十块灵石，十个人，你是不是又有几百块灵石了？那一千个人呢？”
徐淼说到兴头上，甚至还激动地拿出一个算盘“啪啪啪”地开始算账。
随着他开始算账，徐淼身边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小部分人嗤之以鼻，但有相当一大部分人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
原本被苏云湉安排成托的包文清目瞪口呆，这家伙怎么把他的活计都给干了。
没多久，徐淼志算了一大笔费用出来。
然后他志得意满地走向苏云湉，谄媚地笑道：“两位道友有礼了。我这有个双赢的方案，不知你们是否感兴趣？”
夏至风挑眉看向苏云湉。
苏云湉饶有兴致地接过对方临时写的文书，仔细一翻阅。
好家伙！拉一个人头，发50的灵石作为人头费。
然后他作为统筹者，每送一批人过来，按人头，每个人给徐淼10灵石。
……
苏云湉意外地看向徐淼，这家伙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三级分销的精髓都给折腾出来，简直是天生传销头子。
“不知道苏真人可还有何高见？”徐淼颇为自得地开口道。
苏云湉眼珠子一转，想着来都来了，干脆搞一波大的。于是，她结合21世纪的九级传销，告诉他还有缴入门费用的方法。
比如想要依靠拉人过来领工资，必须先交200灵石给他们。
再比如涨工资的玩法。
比如一旦累计拉二十个人过来，能涨工资到70灵石。之后再每次累计增加二十个人，每次都能涨20的灵石，一直到120灵石封顶。
……
徐淼听得瞠目结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手不停地在记载笔记，然后敬佩地看向苏云湉，问道：“请问贵宗门还收洒扫弟子吗？我愿意缴费，贵学院的智慧与精神，与我实在是太合拍了。”
包文清闻言一愣，脸都绿了。
他看向苏云湉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陈修士他们努力憋着笑。
苏云湉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为了避免母校风评被害，她随口胡诌几句是师从其他人，并非宗门。然后她又将话题给绕了回去，鼓励徐淼放心干，大胆干，争取灵石拿到手软。
徐淼被激励得热血沸腾，当即先上交200灵石，开口道：“我会的！”
有了徐淼带头，其他人对视一眼，也纷纷从兜里掏出200灵石，一脸肉疼地上交。
“还有我！我朋友都很健康，肯定能行。”
“对！我记得我亲戚就驻扎在隔壁三十公里的位置，我去找他过来！”
“说得对，这距离还近，我记得我也还认识几个同乡，到时候一起拉过来。”
……
话音刚落，已经有好几个人迫不及待地冲出队伍，之后的人上交灵石的举动越发粗暴起来，有个心急的甚至直接塞到站岗的修士手中，大喊道：“我是阿桑！我交钱了，我去拉人，你帮我记着我给你分灵石。”
说罢，便飞了一般地冲出去。
200灵石！
200灵石！
……
这种疯狂送灵石的行为，令现场所有知情人士的表情都呆滞了。
他们看着越堆越高的灵石，脑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多，怎么都想不明白这荒诞不经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谢安钰忍不住再次看向一脸稳坐钓鱼台的苏云湉，再次深深地感慨：苏云湉是人类，实乃人族之大幸。
……
与此同时，相隔五十里外的一处镇子。
这镇子占地面积可比相比一座小城，建筑阁楼错落有致，还未走进大门就能听见里面小摊小贩的吆喝声，这里的人数比之前的小镇多了几倍不止。
周生霖等人此时就位于镇子旁的一处庙宇，这两天时间，他们耗费心力，使用了大量灵石和道标法器，在这布置了一个能同时围困50人传送50人的大型法阵。
“周师弟，你确定这样？”符修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指，“万一那群人里有个符修的筑基期，这个传送法阵就有可能失败。”
“在这里，记得叫我周队长。”周生霖淡漠地开口道。
“是是。周队长。”符修一哽，表情有些敷衍。
周生霖停顿了一会，才凉凉地开口道：“不会有问题，在传送阵启动前我会将进来的修士全部击杀。”
周生霖话音刚落，现场顿时陷入寂静。
问话的符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珠子瞪大：“你在说什么？都杀了？你这是滥杀无辜。”
“无辜？他们无辜吗？”周生霖冷笑一声，语气非常的平静，“平民百姓可以说不知者无罪，但修士？他们能不知道魔域是什么地方？他们就是铤而走险的叛徒。死有余辜。”
符修还想说两句，原本安静的人群中有一名男修士激动道：“没错！周师……周队长说得没有错。放过平民百姓也就罢了，都是修士，谁不知道谁的心思。我支持杀他们！”
这名男修士说完，很快也有一些其他修士表示支持杀人。
最初开口的符修震惊了，他还想说话，却被好友给一把拉住。那好友告诉他，人境每年派修士抓这些叛逃去魔域的修士，都会有自家人重伤或者陨落，指不定就有这里的亲朋友好。他们巴不得报仇，你不让他们去杀人，你就会得罪人。
符修一顿，喃喃不语。
周生霖很满意现在一呼百应的状态，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人声鼎沸的镇子，甚至在想要不要做一波大的，直接毁了这些麻烦的家伙。
这时，不远处快速飞来一个小点。
周生霖眯眼一看，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他轻声道：“人来了。”
其他修士闻言立马潜伏起来，期待地看向远方，期待第一批落网的成绩。
然而他们等了一会儿，对面也只有一个人跑来的身影。
周生霖踏一步出去，皱眉看向王冲：“人呢？”
王充拍拍跑乱的长袍，忙道：“周队，出大事了。人都跑了。”
周生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最讨厌出现计划之外的事：“说清楚点。”
王充接过旁边的一杯茶，一口干，他平缓了下心情，然后将之前在门口目睹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他领命去门口将引人过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号人。这些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每个小群体的情况惊人的相似。
都是一个人在激情演讲，另外几个听众的表情展现出呆滞，疑惑，欣喜若狂。然后在演讲人会将其他团体的演讲人拉到身边，对表情疑惑的人一通手脚比划。直到将对方说服。再之后，他们这个小团体就快速向着城外冲去。
诸如此类情况，在他眼前发生了许多次。
更可怕的是，每当他想上前与某个小团体的某个人搭话时，就会被那些负责演讲的人抱团排斥，说一些。
“你不是同乡，别想在这骗灵石。”
“走走走！别想捡漏，这是我们大同人老乡，是我的人。”
“你再敢过来，我揍你了啊！”
……
王充将这些流言都转述得活灵活现。全部说完，所有人都呆滞。
符修憋不住问道：“王师弟，你确认你没有听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将魔教发的200灵石拿出来，就为了去另外一个地方，交给另外一拨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有一个比魔教更加邪恶的教派出现了？现在他们不光骗人还要骗200灵石？这些民众真的是傻子吗？
“是真的！我当时也不敢相信。但我听了不下10个团体的人在那讨论。而且他们是真的认为上交200灵石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决定。他们甚至恨不得能回乡下带人去！”
王充说罢，又一次等旁人送水，等半天也没人动，便自己拿起水壶给自己到了一满杯，吨吨吨地喝进去。
他的话令在场大部分人都严肃起来。
这个新出现的教派实在是太危险，不光骗人骗财，还骗得对方心甘情愿地想回去把家乡的人也拉进坑。
符修马上开口道：“这个魔教很危险，我们是不是要先去处理掉？”
他说完，现场好几个修士都点了点头，但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看向杵在一旁的周生霖。
原本周生霖还有些不满意符修的多嘴，但见到这种情况，他心里又舒服起来。
他让王充将情况再仔细说一遍，同时他在脑海中慢慢梳理。
随着王充后续补充越来越多的细节，周生霖的眼睛是越来越亮。
不管那些民众是不是傻子。
只要他将这个情况如数上报，或者更进一步地抓到新生□□的根脚，那么对他而言肯定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思及此，他连这次演练项目都不怎么在意了。
就算苏云湉那边顶了天抓几十个又如何？
那功劳难道能大过他发现，举报，甚至将新生邪派一锅端带来的功劳吗？
周生霖想到苏云湉，想到过去竹林下，她看他书写诗文时崇拜的视线，再想到现如今她站在擂台旁，冷漠无视他的模样。
周生霖的手指捏得很紧，心底腾起的怒火怎么也下不去，不就是自负天赋过人吗？这兄妹两都一样，都是一个样。
“我们分兵行动。留一半的人维持阵法，继续考核，另外一半人随我出城。”周生霖开口道。
大部分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周生霖带着小部分乘坐仙鹤飞起来，他们来到小镇门前这里，这里确实如王充所言大大小小分好几个团体。
而且情况比王充说的还要复杂，因为小团体似乎都讨论好，他们拿着行李物件，集体向着同一个方向迁徙。
“走！跟上。”周生霖一挥手。
符修给所有人发了个隐身符，然后大家慢慢坠在队伍最后面。
不过当他们随着迁徙的队伍慢悠悠走了10来公里时，众人敏锐地察觉到后方高空中传来灵力波动。
周生霖掐了一个进攻法，除了忙着布置防御阵法的符修，其他修士也拿出看家本领，摆好了攻击的造型。
“等等，自己人，自己人啊！”
一只雀鸟颤颤巍巍地飞过来，它身上的传音符响起熟悉的嗓音。
“王充？”周生霖脸色很难看，“不是让你在原地带队吗？”
王充的声音透着无奈和疲惫：“整个小镇的人都蠢蠢欲动，我们留在那也没用，谁都拉不到。”
“什么！”周生霖大吃一惊。
他让仙鹤下降了一些，回身仔细一看，居然连后面也是连绵不绝的队伍。
周生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差点笑出声，好好好，这个□□的规模越大越好，他甚至还在想，最好能把属于苏云湉那边的人都吸引走，这样他就稳操胜券。
“既如此。”周生霖重新飞到高空，王充等人也出现在他面前，他目光扫过所有人，“放弃原驻地。我们都去□□看看。”
“是！”
一行二十来人很快飞到队伍的最前方，因为下方的领头者是一名炼气期修士，为了万无一失，周生霖等人放弃御兽和代步法器，纷纷走下来，给自己施加了个障眼法，融入附近的队伍，
他们圆还想趁机打听点情报，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他们开口，这支队伍人人都很亢奋，人人都是话痨。
“我和你们说，那楚楚姑娘真的是一绝色美人，若是能……嘿嘿，倒贴灵石我也乐意啊！”
“滚滚滚……她可是化神期大佬的侍妾，你敢，我还不敢呢。不如赚灵石来的实在。”
“有道理，就是不知道楚楚姑娘应征几天啊！我老家还有不少青壮年呢。”
“是啊……要不是怕时间赶不上，我马上动身回海岛动员。”
……
周生霖等人听了一耳朵，大致将前因后果给听明白，听完后周生霖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这都能有人相信？
不说别的，如果楚楚真的是化神期大能的侍妾，敢动她一个手指，大能一个神念就能把两个人都吹死。
这时，他听见王充一脸梦幻地嘀咕：“哎，我这金丹初期是不是很有希望……”
周生霖无语地看着他，王充马上回过神来，尴尬地哈哈一笑：“我也只是顺着他们的思路随便想想，我知道是不可能的。”
周生霖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充，微微颌首：“我有些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壮观的场景。连你这深知不可能的人都会动摇，那些不清楚修士底蕴，本就贪欲私心重的平民，怎么可能会不想搏一把。”
王充有些尴尬地避开周围某些女队员鄙视的视线，干咳一声：“好。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生霖看了一圈，对目光最坚毅的符修开口道：“你先入镇子探听一下情况。”
符修一愣，然后立刻严肃应诺道：“是！”
……
与此同时，山坳深处的小庭院前。
陈修士触碰着飞过来的蝴蝶，笑了笑，然后走到了正在案头前奋笔疾书的苏云湉面。
“他们也过来了。”陈修士开口道。
苏云湉脑子还有些发蒙，好一会后才想到陈修士指的是周生霖等人，她连忙抬头：“来了几个？”
陈修士了然地笑了笑，故意做出掐指的手势，吊了会儿对方胃口才说：“全都来了。”
苏云湉眼放金光，往案几上一拍手：“就拜托给你们了。”
说罢，她继续埋首书写。
陈修士犹豫了一会，开口道：“确定要那么做吗？”
苏云湉轻轻吁了口气，看着陈修士：“你累吗？”
陈修士一愣，点点头。
苏云湉又指了指身侧其他人：“你觉得他们累吗？”
陈修士“嗯”了一声。
“这不完了。事权从急，都是天衍宗的队友，大家肯定能互相理解。”苏云湉安抚道。
陈修士嘴角一抽，神特么互相理解。
包文清憋住笑，站在不远处的夏至风表情也有些古怪。
但两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走出了房门。
一个时辰后，视线回到山坳外的小树林。
周生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充：“回来了吗？”
王充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过去探查的动作都谨慎了万分，良久，才悄声地摇摇头：“还未回来。”
“一个都没回来？”
王充表情沉重道：“一个都没有。”
“废物！”周生霖猛地一拍树，惊起四周树梢的鸟雀飞扑扑地扇动翅膀。不过在发现有人疑惑看来时，两人又悄咪咪地飞速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