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乍然听到截然不同的说词,内心也将信将疑,但都没有妄下定论,不置可否。
鬼车疾驰如风,赶了半日,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带着几人回到山谷中。
“阿婆就在屋子里,你们快些进去吧,莫让她等急了。”灵果指着眼前那间久经风雨,破败不堪的茅草小屋,对父子二人说道。
时隔多年,父子二人再次踏上故土,一时间心神恍惚,有些怅然,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却只愣愣地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
灵果看出二人的迟疑,轻叹一声,“她再怎么说都是你们的妻子、母亲,你们当年说走就走弃她不顾,她却不计前嫌,仍期盼着你们归家,期盼了这么多年。”
她苦口婆心规劝道:“就算你二人对她心有怨恨,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无论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放下了。”
二人神情微变,被她说得动容,面上也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踟蹰片刻,二人终于动了,崔钰扶着崔山鸣慢慢走到门口,正想敲门叫人。
而在这时,微微敞着一丝缝隙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老婆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怀里捧着一捆稻草,像是正准备用这些稻草填一下墙边的漏洞。
一出来,却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两个男子。
她怔愣了一下,眯起一只浑浊的老花眼,从上到下仔细瞧了瞧,随后倏地睁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像是想认又不敢认,欲言又止:“……是崔郎和阿宝回来了吗?”
颤抖的声音中,饱含满腔的思念。
“娘……”崔钰终于与自己的生身之母相见,忍不住潸然泪下,激动地握住了她枯槁的手,“娘,孩儿与父亲回来看您了!”
崔山鸣也顷刻间泪满双眼,哑声叫了一下她的乳名,神情复杂道:“我回来了。”
老婆婆怀中的稻草猛然掉落在地,扬起拐杖一边哭,一边颤巍巍地打崔山鸣,口中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畜牲,一声不吭丢下我们娘俩带着阿宝就跑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我们娘俩一眼!”
骂着骂着又猛然想起女儿已经死了,哭得更为撕心裂肺,“就是因为你爷俩狠心弃我们娘俩而去,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护不了囡囡,才害得囡囡被那淫贼凌辱而死……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父子二人心中歉疚不已,只乖乖站着任她打骂也不还手。
默默站在一边旁观着的乔叔、参池与灵果三人听在耳朵里,心中都忍不住泛起酸楚,神色动容,或悲或叹,与一脸漠然,无悲无喜的曼殊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她像是感受不到旁人的喜怒哀乐,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世人哭笑悲欢。
骂了好半会儿,老婆婆终于骂累了,黯然神伤地抹着眼泪。
快入夜,风渐大了,老人家受不住风寒,崔钰哄了她几句,边哄边扶着她回屋子里,也没把曼殊四人请进屋。
屋内。
崔钰跪在老婆婆面前,低头认了个错,说自己不孝,求她原谅。
崔山鸣也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认丧尽天良,对妻女愧疚不已。
老婆婆又是一顿好哭,但已经冷静了下来,没再对二人发疯打骂。她盼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人给盼回来,不想把二人再骂走。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风烛残年,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再多的怨恨,都已烟消云散了,只求最后的日子里能与亲人一起度过,求爷俩别再丢弃她。
爷俩于心不忍,想尽力弥补她,几番商议之下,决定带她一起去京城,为她养老送终,她答应了。
看见三人相亲相爱,灵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扬起,内心十分欢喜,此事就算了结了。
等三人聊完,灵果才出声道:“老婆婆,既然你已经见到了丈夫和儿子,那我们就先走啦。”
老婆婆才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一时间顾着和丈夫儿子说话,竟把几位大恩人给忘在一边了,赶忙抹了抹泪,去锅里拿了几个刚刚正好的肉包子,双手捧着递给他们。
“多谢几位恩人,帮了老婆子一个大忙,老婆子这里也没有好东西送给你们,这几个包子是老婆子刚刚做好的,还热乎着,你们拿着回去路上吃吧。”
这是老婆婆的心意,几人不忍拒绝,只得收下。
曼殊看了一眼外面,暮色四合,天渐渐黑了,便提醒三人该回去了。
三人点头,但在离开之前,乔叔把一只铃铛偷偷塞到了老婆婆手中,低声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老婆婆,若有危险,你就用自己的血灌入此铃铛内,我们几个会立刻回来救你。”
先前听老婆婆哭诉这父子二人丧心病狂,他就觉得这对父子人面兽心。即使后来从崔山鸣嘴里听到不一样的说词,他也仍对这父子二人怀有疑心,放心不下老婆婆。
于是,他便决定给老婆婆一只锁魂铃,以防他们离开后,她会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