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谢神祭(下)(1 / 2)

满愿石 扎姆卡特 7791 字 2023-03-03

代理城主办公室内,蕾雪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张奇异的地图。

陈旧的羊皮纸上,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点闪闪发亮,不时熄灭一两个,目前最靠前的是一个金色的点和一个红色的点,它们分别代表两支团体。

虽然帕西斯破坏了远见水晶球,但蕾雪一开始就是借徽章上的感应法术远程监视,并没受到什么影响。考虑到徽章有可能遗失,她还命人在每个分赛场放置锁定用的法器,以防跟丢。

拜希露菲尔的瞬间传送所赐,杨阳一行进入南城边境时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日前帕西斯在耶林那一闹,才被身在首府的蕾雪知悉,从而迅速拟订了招揽计划。

无论是歼灭提拉周边怪物的战斗力,还是恢复一整个城市生机的神秘能力,都足以让棕发青年成为各统治者争相夺取的目标。这一点祭司长不用向主君确认就能肯定,才大胆地张开渔网,问题是:猎物是否会被套住。

北城和西城都没能留住肖恩,姑且不论米利亚坦,贝姆特连世界头号罪犯“血魔”都能网罗,吸才纳贤的本事可见一斑。他也不行,实在让人心里没底。偏偏梅莲可最近公务缠身,无法亲自游说,首先诚意度就下降了。其次,梅迪城是女性掌权的城市,性别歧视又严重,本地出生的也罢了,外来的男性没有一个能在宫廷待得下去,总是不到三天就气极走人。即使千辛万苦把肖恩留下了,蕾雪也不奢望他能撑过这个记录,何况他现在身价高贵,到哪儿都能谋个肥差享受,凭什么在这里受气?最后,□□——美人计对男性可谓万试万灵的法宝,而南城也不缺美人,可惜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梅迪女性对搔首弄姿一窍不通。通常她们只要招招手,一声令下,男性就必须诚惶诚恐地谢恩,又怎么会懂得勾引的技巧?

思来想去,唯有用狠招。

蕾雪研究过杨阳一行的路线,再过去就是东城伊维尔伦。尽管南、东两城缔结了贸易合作关系,梅莲可却没有因此麻痹大意,也向蕾雪下达了“若不成功,就让他成仁”的指示。以此为基准布下的其中一个局就是祭神比赛,另一个由邻近神殿准备。毕竟拉鲁是首府,潜伏着不少他城的探子,不适合大规模的动作和收网。

若是能通过这个遗迹搞清楚那把十字架的来历和那个能力的原理,就不需要他本人了,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蕾雪衷心祈祷,半晌,叹息着补充了一句:否则,也只有照大人说的,铲除他。

******

进入倒数第七关时,帕西斯特别看了一眼某个隐藏在草丛里的法器。

因为考虑到肖恩肯定也发现了这东西,他才没管它,可是刚刚,一股明显的杀意传来,让他无法再装作不在意。

懒得理你们,倒嚣张起来了。帕西斯心下冷笑。

不同于维烈,他对统治者的想法一清二楚,一来曾经打过交道,二来这些家伙自古以来就没什么进步。这一点,连他钟爱的弟子罗兰也不能免俗。

就算不借助徒弟的人脉或自己的能力,单凭他的头脑和经验,也足以将南城搞得天下大乱,只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不想跟她们纠缠,所以送了几只在第五关捉来的变异甲虫和沼泽蟑螂过去,以痛快的想象小小满足一下。

“我还以为那头是裁判,看来好像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肖恩疑惑地端详法器——他也感觉出杀气。

帕西斯吓唬他:“是虫洞,里面全是粘答答的怪物。”肖恩一蹦三尺高,闪得要多远有多远。

“哈哈哈!”不良徒弟放声大笑,但是他的报应很快就临头了,昭霆和莎莉耶骑着一只巨大的蜗牛施施然来到:“看,肖恩,你最怕的东西。”

第六关是草原,有上下颠倒的树和放大数倍的生物。

“不要让它们靠近我啦!”棕发青年大吼。蜗牛严格说来不算他恐惧的对象,却会分泌出黏液,一样恶心。两个少女嬉笑不理,继续驱策坐骑。

竭力装出平常的模样,帕西斯缓缓挪动脚步。杨阳眼尖地看破:“索贝克,你该不会,怕蜗牛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啊啊啊!”心虚的申辩断线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原以为蜗牛应该移动得很慢,不料这只蜗牛速度快得像飓风,帕西斯猝不及防下差点被撞个正着,当场魂飞天外,随便选了个方向狂奔逃命。

余人呆呆目送他眨眼不见,良久,才在草原的边上找到人。

“没想到你真的怕蜗牛。”杨阳摇头感叹,其他人也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可、可恶,又不止我一个人怕!”帕西斯趴在地上喘气,声音抖得一塌糊涂,“还…还有五个…五个比我更怕!”

这是三餐不继的生活留下的后遗症。曾经整整一个月,他们师徒都以各种蜗牛料理裹腹。肖恩是只要有得吃就好,还觉得富有弹性的蜗牛肉很美味,但他的弟子们都食不下咽。情绪累积到最后,菲莉西亚等人从一开始的反胃、排斥到看见背壳生物就暴走;只是害怕的帕西斯,已经是程度最轻微的了。

呜呜呜,好悲惨!

肖恩为找到“同伴”而欣喜;杨阳、希莉丝和耶拉姆三个好心人温言劝慰;昭霆和莎莉耶交换了一个眼色,偷偷转头想去找那只蜗牛,却被两只大手揪住后领。

“我先旨声明,再让我看到那东西,我的反应可不会是逃跑这么简单,绝对把你们俩打得屁股开花!”帕西斯狞笑着发出通牒。屈服于暴力,昭霆和莎莉耶只得放弃恶作剧的念头。

没多久,通向第七关的门出现在附近。因为前面的关闯得并不轻松,每个人都打醒十二分精神。然而门里完全没有挑战人类想象极限的稀奇景物,而是个非常正常的大厅。

仿佛神殿的构造,四壁呈现中规中矩的方形;顶部却是圆形的穹隆;斑驳的殿柱散发出乳白的光晕,照亮了最阴暗的角落;面朝他们的墙壁有一扇拱形的大门,通往好像内殿的空间。

杨阳赞叹道:“这里才有众神遗迹的样子嘛。”耶拉姆提醒:“别掉以轻心,也许下一秒地板就会裂开来。”昭霆啐舌:“乌鸦嘴!”

“感觉好奇怪,和之前的地方完全不搭配。”希莉丝微微蹙眉。帕西斯摸了摸光滑的下颚:“可能到中央了。”余人一怔:“咦?”

“衔接空间的行为是不自然的,空间的排列自有规律,所以势必需要一个平衡点支撑。二维就称作中央,三维称作固点,还有二维的衔接空间必须是单数。”

“可是只有双数才有平均值啊。”杨阳提出质疑。肖恩教师脾气发作,插口解释:“不是平均值,这个中央指的是可作为排外支撑的定点。你自己算算,六和六是否相等?如果是双数,扣除中间数,剩下的数字就不等了。”

“哦,原来是这么算的啊。”杨阳恍然大悟,笑着点头,“真有趣。”昭霆抱着脑袋口吐白沫,一点也不觉得这番话“有趣”。耶拉姆和莎莉耶对数字精通,还没什么。希莉丝也有些晕眩地按了按额角:“那这个中央,有什么特别的吗?”

“里面一定有平衡用的法器,去看看吧。”帕西斯正要迈步,突然和肖恩一齐转头,喝道,“什么人?”

一个小身影应声从门外冲进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抬起一张虽然满是尘土却依然精致可爱的小脸,扫视每个人,最后定在帕西斯身上。

“呜哇——主人!”外貌看似七、八岁大的黑发小男孩嚎啕大哭地扑向他,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黑耀!”惊讶之下,帕西斯忘了用小名叫下仆。充满母性的少女们围成一圈,好奇地打量他怀里的男孩。希莉丝还掏出手帕,爱怜地擦拭他脸上的污迹:“好可爱哦,索贝克,你儿子?”

“……没听到他叫我主人吗?”

“用童工可是犯法的!”昭霆指控。帕西斯冷嗤一声,右手却温柔地拍抚下仆的背:“怎么了,小黑,谁欺负你?”

小黑?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昵称不敢恭维。

“呜呜,我找你找了好久,路上还碰到几只好大的蜈蚣,吓死我了。”黑耀哭诉一路的艰难险阻。

“那种东西,你只要吹口气就完蛋了。”

“可是可是,很可怕啊,呜……”

帕西斯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这只爱哭又成天撒娇的妖兽是他最头痛的下仆,明明力量比刃雾和小羽加起来都强,却总是这副窝囊样。

几个少女却很吃他这一套。莎莉耶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乖,不哭。”她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人,一直很希望有个弟弟照顾。

昭霆掉下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吃错药了!”莎莉耶狠狠瞪视她,眼角瞥见黑耀一霎不霎地盯着自己,连忙拉回好姐姐的表情。

“你好漂亮,头发和主人一样,亮晶晶的。”黑耀眼里闪动着憧憬的光辉,触碰她的发尾。莎莉耶被哄得笑逐颜开,很快和他打成一片。

亮晶晶?索贝克也是金发?杨阳心道。帕西斯将黑耀推开:“你留在这儿,里面的气息会让你不舒服。”

“哦。”黑耀不情愿地答应。莎莉耶主动表态:“我也留下。”

“哼。”昭霆有点嫉妒地瞥了眼交谈热络的一人一兽,跟上先行的杨阳等人。

内殿也是个空荡荡的大厅,不同的是中间有一座造型典雅的喷水池,溅出的水珠散发出瑰丽的七彩光晕。但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那并不是喷水池,而是水池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菱形晶体。周围缭绕着宛如金丝的光,远看就像是晶莹的水滴。

“好美哦。”昭霆和希莉丝异口同声地赞叹。余人也看得目不转睛。帕西斯抚摸下巴:“这就是那个法器了,真想带回去给小羽。”

“咦?”

“她最喜欢吃晶体。”

吃晶体?晶体也可以吃么?众人困惑。肖恩指着对面的墙壁:“啊,那里有条走廊。”耶拉姆叹了口气:他早就发现这条走廊,只是不想大家冒险才不吭声。

“去看看吧。”帕西斯顺水推舟,“也许里面有通向下一关的门。”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进,走过漫长的廊道,眼前再度出现一扇深红色的巨大门扉。

“啊,果然有门。”昭霆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然而看清门内的情景,她底气不足地道,“是不是…退回去比较好?”

跃入众人视野的,是个身高近六米,全身覆盖着厚重甲胄的战士。右手握狼牙棒,左手持钢铁巨盾,乍看就像一座堡垒。

“不行哟,后面就是衔接点。”帕西斯绽开夷然无惧的笑容。肖恩浮起感动之情:“是巨人族啊,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巨人族。”

哼,神族的走狗。帕西斯暗暗冷笑,挥了挥手:“杨阳和昭霆退下。”

“等等,索贝克,不能交涉吗?”肖恩实在不想杀死为数已不多的异族。

“我可不会巨人语。”

“小心!”捕捉到铁巨人被头盔保护的眼部射出红光,耶拉姆一边大喊一边推开最近的昭霆;希莉丝和帕西斯也在第一时间闪避;惟独杨阳反应不及。肖恩挡在她面前,雷枪在交击的刹那改变角度,卸过了狼牙棒威力十足的一击;同时帕西斯以对方的武器为踏板,光剑化为一道流星直取眉心要害。

铿!铁巨人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后退,但头盔还是碎裂开来,露出一张酷似雕像的端正脸庞,不愧是神明的眷族。

打都打了,交涉自然是不可能了,何况是对方先动手,肖恩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和帕西斯以不同的方位袭向敌人。后者侧过身子,挥出一记强力的腰斩,铁巨人劈下狼牙棒,一声钝响后,帕西斯被超乎想象的力量弹开了几丈远;慢了半拍,肖恩朝对方的铠甲接缝处刺出雷霆般的一枪,却被巨盾挡了下来。

但是眼看就要撞上墙壁的银发青年却在瞬间化劣势为优势,左脚踩了下壁面,连人带剑冲向铁巨人;而棕发青年也在第一击掌握了战友的节拍,旋转长.□□中铁巨人的咽喉。

面对肖恩和帕西斯的双重攻势,强大的古老遗族终于步伐不稳,雷枪的一击更令他微微麻痹,如山的身躯竭力想维持平衡。

“啧,丝毫没有插手的余地啊。”希莉丝又是叹服又是懊恼地看着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两人。

对肖恩而言,这也是很稀罕的经验。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并肩战斗的酣畅感。

帕西斯的注意力却多数集中在敌人身上,本以为刚刚的一剑足以贯穿铁巨人的身体,不料只是在他的背部留下浅浅的伤痕,真是防御力高得惊人的种族。

看来对付这家伙还不能放水。

光剑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化为一道烧灼视网膜的白炽闪光,粉碎了狼牙棒的抵挡,从下往上切开了铁巨人的颅骨;肖恩在前一刻窜至敌人身后,对准伤痕处刺入,金黄色的雷枪延伸出胸口。

两个致命伤夺去了铁巨人的生机,红色的眼睛变成了无机的玻璃珠。

“你们俩好厉害!”看得矫舌不下的昭霆拍手。杨阳也由衷钦佩:“就像搭档一样。”

“是吗。”前一句没什么触动,后一句却让帕西斯不好意思起来,“太抬举我了。”肖恩一把勾住他的颈项,笑得满足而欣喜:“说什么呢,你比我厉害多了!”

帕西斯高兴之余也纳闷:肖恩目前的水平连他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也不到,而且很多招式不老练,如果□□长久不锻炼导致退步还说得过去,可是灵魂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

难道是记忆的缘故?沉吟到一半,帕西斯忽然神色微变,看向来时的方向。紧接着,余人也感到脚下的地面隐隐晃动,天花板开始有粉尘掉落。

“地震!?”昭霆直觉地往外逃。另一个人却比她更快,几乎是足不点地地掠过她:“黑耀!”

两旁的石壁摇晃得更剧烈,杨阳等人急忙跟着已经跑得不见踪影的同伴回到内殿,跃入眼帘的是几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冒险家;金发少女一脸苍白地蜷缩在角落,用惊骇的眼神仰望上空。众人跟着她的目光抬头,只见一头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鸟。

黑凤凰。

“莎莉耶,发生了什么事?”比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生物,杨阳等人更关心同伴的安危,争相跑过去。莎莉耶也挣扎爬起,指着那些冒险家,以略带颤抖却大致平静的语调说明:“他们想砍晶体拿出去卖,我和黑耀阻止,他们不听还使用暴力,结果黑耀就变成那样。”

“哪样?”

昭霆的反问与帕西斯的喊声重叠:“黑耀,冷静下来!”

巨鸟张口吐出一团火球,范围内的冒险家们顿时炭化,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杀够了吧,快下来!”看也不看一眼那些贪婪的倒霉蛋,帕西斯提高嗓门。黑凤凰缩了缩颈子,发出杨阳等人先前听过的稚嫩嗓音:“主人,我…我控制不住。”

真是黑耀!连亲眼目睹他变身过程的莎莉耶也目瞪口呆。帕西斯手扶着额头,一脸伤脑筋的表情。这时,他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爆响,菱形水晶急速破裂,耀眼的强光迸射而出。

“糟了!”肖恩和帕西斯火速布下结界,下一秒,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

外头正为远见水晶球不能用而鼓噪的观众也在同时面临惊变,被作为祭神比赛赛场的建筑物摇摇欲坠,石块伴随巨响不断崩塌,烟雾弥漫。

“出事了——”

不知谁发了声喊,人人四散逃窜,惊恐不已。接到报告的王宫也无法做出反应,因为一群可怕的昆虫已经占据了她们全部的注意力。

南城的谢神祭,在第三天彻底乱成一锅粥。

******

身体好像碾碎一样疼,内脏也有移位的感觉,杨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朦胧中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顿时好受了许多。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勉强撑开眼皮,对上一张清雅的俊颜。

“索贝克?”

“空间紊乱的冲击太大了。没问题就说一声,我赶着叫醒其他人。”

“没有……问题。”杨阳强迫刺痛的喉咙发声。帕西斯瞥了她一眼,又施展了一次治疗术,才走开查看别的同伴。另一头,肖恩正安慰哭哭啼啼的黑耀。

顺畅地坐起,黑发少女这才看清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花海,清一色雪白的蕊瓣,无比壮观也无比圣洁,令人心魂俱醉。不过欠缺情调的棕发青年毫无感动,朝她挥手:“杨阳,醒啦?”

“嗯,这是哪儿?”

“天晓得。那块晶体碎了,所以我们可能还在赛场,也可能掉进了某个异空间。”

帕西斯的白魔法极为高明,没多久每个人都转危为安,开始探索这个肖恩口中的异空间。

“这里的景色好单调。”也是俗人的昭霆抱怨。希莉丝不以为然:“才怪,我就觉得非常漂亮。”

莎莉耶发现新收的义弟脸色不对,关怀地问道:“怎么了,黑耀?”

“我好难受。”恢复人形的妖兽气息不稳地抓着胸口。银发青年立刻转过头:“小黑,回来!”话音刚落,男孩的形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拳头大的黑球,咻地飞进他的口袋。

“咦!”众人大吃一惊,昭霆甚至好奇地扑过去:“你把他怎么了?”

“黑耀和刃雾一样是妖兽,受不了神力。”帕西斯按住口袋不让她翻,扼要解释,“这里恐怕还是众神的领域。”耶拉姆松了口气:“还是赛场吗,那应该能出去吧?”

帕西斯没有回答,一样物体吸引了他的视线;余人也惊讶地睁大眼,地平线尽头出现一幢仿佛宫殿的建筑。

奇怪,这景色好像在哪儿看过。肖恩敲敲脑袋,搜寻记忆。昭霆欢呼一声奔向敞开的大门:“水!食物!”

“昭霆,给我回来!”杨阳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在她进门的前一刻抓住她,“你不要老是这么冒失!”

“你不饿吗?”

“不是这个问题!”

“算了算了,进去看看,也许真的会有吃的。”帕西斯对目前的情况抱有一份愧疚,开口解围,当先走进宫殿。里面的布局竟和先前的大厅一模一样,只是没了那种破败的味道,却更加朴素,连一点装饰的花纹也没有;还有内室的门是关着的。打开门,帕西斯首先僵在当地。

空旷的房间中央同样有一座水池,悬浮其上的却不是七彩的水晶,而是一副冰棺。

容貌有“令人屏息”的形容,而冰棺里的男子,就是这样一个奇迹的存在。

一袭吞没所有光线的黑色长袍;垂至脚下的黑发仿佛有生命般闪动着银芒;长长的眼睫形成柔和的阴影;完美的唇线微抿,勾勒出一个略带悲伤的弧度;淡淡的白光笼罩着他的全身,给人一种空幻的感觉。

“天天天天哪。”昭霆惊艳得语无伦次。余人这才恢复呼吸的能力,大口喘息。

“快把他放出来!”希莉丝反应最快,冲向冰棺。肖恩一把拉住她:“等等,他是死人。”

“什么!!!”少女们齐声惊呼:这么美的人是死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没错,没有生命反应。”耶拉姆的断言粉碎了她们最后一丝希望。眷恋地盯着冰棺,昭霆咽了口唾沫:“我们把他带走吧?”杨阳瞪眼:“你带走他想干嘛?”

“放着天天瞻仰也好啊。”

“神经!”

“恋尸癖!”莎莉耶再加一句,却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黑袍男子身上移开。

“走吧。”帕西斯催促,心里莫名的焦躁。他不认识冰棺里的人是谁,却有一股必须逃离的预感。

肖恩和耶拉姆依言折返,女孩们却依依不舍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一步一回头。看着看着,杨阳忽然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个人的表情……非常寂寞呢。

幽幽地,一声叹息滑落:『杨阳……』

似真似幻,陌生的优雅嗓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也好像近在耳畔,黑发少女愕然,直到走在最后的银发青年推了她一下才回过神:“那个,索贝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帕西斯诧异地注视她,“你没事吧?”杨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大概是错觉吧。

关门的刹那,变故横生。

无形的力量将帕西斯拉回房间,大门在他身前关闭。反射性地转过头,银发青年对上一双清皎冷厉的凤目。

比霜更冷,比雪更清,蕴着冰针一般的恨意,穿过空间的阻隔,疾射而来。

几乎在同时,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

“兰修斯。”

******

轻柔的呼唤却是最猛烈的催化剂,恨意立刻凝聚成实质的黑色利箭,贯穿了帕西斯的胸膛。

“啊!”青年喷出一口金红色的鲜血,剧痛使他回过神,险险避开接下来的攻击。

怎么回事?兰修斯不是暗黑神,那家伙最宝贝的弟弟吗!为什么要杀他?帕西斯飞快地绕到黑箭攻击不到的死角,抽空整理思绪。这时,冰棺里冒出一团漆黑的浓雾,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帕西斯顿觉呼吸困难。

是残留思念!判断出敌人的身份,他松了口气:如果是本尊的话,实在没把握一边压制贺加斯一边还打赢。

耀眼的强光从青年的掌心迸射开来,驱散了黑雾。房间的另一头出现一个淡淡的影子,容貌与冰棺里的男子如出一辙,面露痛苦地喘息着。帕西斯得理不饶人,幻出光剑冲向他,不料这一剑竟刺了个空,而且对方闪避的身法和他一模一样。

什么!帕西斯的瞳仁收缩了一下,然而这情景还比不上接下来的发展更令他惊讶——兰修斯的手上也多了一把暗元素凝成的长剑,以不亚于他的速度疾刺而来。

这家伙……难道……帕西斯挥剑格挡的同时瞥见对方露出茫然之情,故意冒着开膛破肚的危险静止了一会儿,果然,兰修斯也保持握剑的姿势愣在当地,脸上的表情更无措。

呵,原来如此。

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但帕西斯本来就是毫无廉耻恶劣到不行的男人,不过他好歹没做出假装把剑捅进身子,让对方有样学样的混帐行为,只是先用慢动作让兰修斯适应,再突然发难,东拍一下,西踢一脚,并且越来越乐此不疲罢了。

“贺加斯,你……”第三次被从房间的这头踹到那头,兰修斯终于醒悟对方是在捉弄自己,气得涨红脸,“你……我。”

不会吧!帕西斯吃惊得瞪大眼,看出他中间的停顿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因为不晓得如何措辞。

那个瘟神到底是怎么教育弟弟的!?

清冷狭长的黑眸迸出火花,兰修斯在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身形快愈闪电,凌厉的攻势压根看不出之前被耍得团团转的影子。帕西斯颇不轻松地挡架,嘴角浮起赞赏的笑意。

真是个天生的完美战士。

但是以他的立场,也不能无限止地玩下去;而且时间越长,对方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就越多,当下晃了个虚招,光剑瞄准肋下的空隙,直直刺入被黑袍包裹的身躯。

伤口没有血流出,因为思念体并不是血肉之躯,但痛楚是相同的,心伤亦然。

一手扣住对方的肩膀,兰修斯一字一字道:“为什么,贺加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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