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南大街有一座小小的神龛,一大早,差役就躲在离神龛不远的草丛里,十几双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神龛前来来往往的人。与往常一样,龛前偶有行人拜祭,或是求如意郎君的姑娘,或是求取媳妇的男子,或是祈愿保家宅平安的老人,或是小儿难养来求的妇人。
好半天也不见可疑之人,有人忍不住问:“来往这许多,怎知哪个才是山匪?我瞧着都一样!”
“笨!”领头的敲他一个爆栗,“长了眼睛不会看?土匪啥样没见过,咱们是头一日打交道?来的必是成年男子。那种一看就是草莽壮汉,或者贼眉鼠眼的都分外留神点。”
提问之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那个!”领头的手指探过草丛,指向跪拜在神龛前的一名男子,“极有可能是土匪!”
“从哪里看出来?”
“宽肩厚背多半不是良民。”
“庄稼人不都是宽肩厚背?”
领头的已经冲出去,大喊:“拿住他,别让他跑了!”
眨眼祈福的男子被踩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误会,各位差爷们,小人犯了何事?”
领头的将他提起来:“犯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人不清楚。”
“少给我装蒜。”
那汉子哇地哭出来:“小人真的不清楚,小人啥也没干,差爷明鉴,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进去。小人只是在神龛前拜了拜,差爷们要是不允,小人以后不拜了就是。请差爷一定要相信……”
“闭嘴。”
“小人下次真的不敢。”
悲戚的哭饶引来一群人围观,外围两人悄然退出人群。头上裹着汗巾扮作妇人的张从文牵住杜衡:“不知哪里来的傻瓜倒是帮了咱们大忙。”官署那群傻蛋只知盯着壮汉,哪成想他们会派自己带一名小女孩过来呢?当然了,此等出其不意的高招无疑是他、连风寨的军师才想得出来。至于程秀,她只是提了个小小的点子,而这点子不那么差罢了。
杜衡在饼铺子前站住,张从文看她一副流口水的样子问:“饿了?”他们出来得早,没来得及吃早点。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没什么忍耐力,任务已经完成,张从文心情好,摸出几个钱给她:“自己去买。”杜衡高兴地道了谢跑过去。
靠近铺子时,她缓下步子,心中紧张得打鼓。
——“这是陆云衣所画她家铺面的样子,都记好了?”秀姐姐问。
杜衡点头又摇头,记是记住了,可她害怕,她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原先秀姐姐提议她去,不知为何军师挑了自己。她很想退缩,很想说自己做不到,可秀姐姐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们得将通往寨子的路线图送出去。图是秀姐姐画的,当初她躲在衣箱里上山时留心过,秀姐姐说,虽然细节记不清,但大体不差,够用了。“阿衡,相信你自己,你做得到。跟张从文下山你就当闲逛,别惦记这事,你只是去买个饼子、瞧盒胭脂,或是喝口茶而已,没什么好紧张!”——
“对,没什么好紧张。”她只是来买个饼子,杜衡深吸口气走过去。不一会儿,抱着饼子高高兴兴出来。
“瞧你的样,有吃的,这么高兴?”张从文嗤声。
杜衡递一张饼给他:“您也吃,好吃得很呢。”
“好吃?”
“嗯。”
一大一小走远,饼子铺的小厮随即出了院子往陆家去。陆老爷得了消息赶往县署,县官:“正缺此图,就有人送来,天助我等,会是谁呢?”
“别管是谁,当下要紧的是派人上山剿匪救人。”
“不。”县官抬手,“咱们此行只许成不许败,得从长计议、周密部署。”
陆老爷不满:“上回你说从长计议,现在还这么说,要计议到什么时候?”
“陆兄稍安勿躁,要一网打尽,几条下山以及通往其他山沟的路,咱们不得都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