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瑟却面带笑意,心情甚好的样子:“上回与妹妹说了,尽快将这些晦气的木槿挖了,回去后姐姐思量,妹妹极喜爱这些低贱又晦气的东西,恐怕不忍心。可阴气蚀体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姐姐心下一急,就与陛下说了。陛下吩咐我要照应着妹妹点,说妹妹心思重、身子骨单薄,万一叫什么不干净的冲撞了,不好。姐姐听了挂念在心,不敢或忘,这不一有空就来了。妹妹放心,你们尽管看着就好,叫你们沾一点尘土,都是本宫的不是。”她招呼内侍们,“动手吧,挖干净点,本宫与妹妹就在这儿看着。”
“一点小事,哪里需劳动姐姐。”瑾妃尚克制,“妹妹长这些木槿不易,已有好些年,请姐姐看在都是妹妹心血的份上高抬贵手。不若就将那棵埋了尸身的挖了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么阴气不阴气,挖树事小,欺人事大。
“宁医助的话,妹妹不是也听到了?你别不信,本宫那日回去就觉头昏脑胀、浑身酸乏,指不定就是碰了植株的缘故,可见那些话不全是胡言乱语。所以,妹妹不要心疼,本宫也是为你好。”
月桥想要上前,被东方永安拉住,示意她不要硬碰硬,但她还是冲到伏贵妃跟前:“这些都是咱们娘娘的心血,毁不得,请贵妃开恩。”
对她,伏贵妃就没了好脸色,柳眉一挑:“小丫头胡说什么,本宫是为妹妹好!你胆敢质疑本宫?花溆,掌嘴!”
瑾妃连忙福身:“月桥年轻不懂事,请姐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朝旁边的宫女喝道,“还不把她拉开!”
“不能啊!”月桥被拽开。
陈仁为首的内侍大肆干起来,他们砍断枝叶,将木槿植株连根拔起,丢弃在地,随意践踏,铁锹将尘土扬得到处都是。间隙一道人影跑过来,咿咿呀呀想要阻止,正是不会说话的青溪,他左拦右挡,想护住那些植株,被陈仁一脚踹翻在地。
转眼好好的院子面目全非,断枝毫无生气地掉在地上,泥土翻出池外,很难不说,糟践得过分了。东方永安立在角落,瞅眼目睹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的瑾妃,心生怜悯。进宫前,严先生说,皇宫会吃人,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恃强凌弱,要让一个人难受有的是法子,绵里藏针,叫人有苦说不出。同是妃子,瑾妃尚且被肆意欺辱,其他人呢?
回到尚药局,杜若、宁凝几个围着饭桌正在吵架。
其他人、底层的人还在互相倾轧。
“走路带风,尾巴都翘上天了,小人得志!”杜若忿忿扒一口饭,盯着对面的宁凝。
宁凝得了华章宫的赏识,近来愈发趾高气昂。谁都知道那是个天大的靠山,医师们嗅着风向,对她一日比一日和颜悦色,把不费力气、好处又多的活尽拣了给她。剩下又脏又累的推给杜若与杜衡,杜若既艳羡又气愤。
“羡慕就直说,宁姐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惜,你再羡慕,也没那个命,命运这个东西嘛,叫人不得不服。山里来的乌鸡野鸭,就是使尽浑身解数,它也长不出一根金毛来。别跟宁姐我比,你会气得活不下去的!”
“金毛我没看到,我就看到你这张嘴越来越贱!”杜若将筷子丢过去,“劝你别得意忘形,那句话怎么说,乐极生悲!别最后跟你那小姐妹东方氏千金一个下场。”
“你诅咒我?”
“你这种人用得着诅咒?杜姐姐我就看你这个狗腿子怎么自取灭亡!”两人眼看要打起来,杜衡见东方永安进来,似见着救命稻草,连忙喊:“秀姐姐来了,你们别吵。”
宁凝哼一声,与她擦肩而过。
东方永安瞧一眼杜若:“来前,先生怎么说?哦,你没听到,我便与你说一遍。先生说,皇宫不比别处,行事说话皆需谨慎,小心祸从口出。方才你骂她狗腿子,叫华章宫那位听见作何想?”杜若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
舜华宫,烛台前,瑾妃扶额静坐,月桥红着眼眶立在一边:“都是奴婢没用。若奴婢能像花溆,就能保住娘娘的心血了。”
瑾妃拍拍她的手:“别傻了。”
“宁凝那个贱丫头可恨,若不是她胡诌……”
“她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矛,没有伏贵妃的授意,她敢在舜华宫信口雌黄?本宫上次只处置了一个,没想到还是将华章宫招来。”
“所以奴婢说娘娘您一味退让,总有一天退无可退。眼下华章宫在尚药局又多一个耳目,以后更得小心。”
瑾妃抬头,满面倦容,脸色发白,眼神发冷:“这个耳目能用多久还是未知数,一个小婢子本宫还拿捏不了?她真当本宫傻子,以为本宫不知害死团子有她一份。当时不处置她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以为本宫会放过她?想当华章宫马前卒,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她狠狠攥住坐褥。
手不可抑制颤动起来,月桥见状,连忙跑去寝屋拿来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瑾妃服下,人逐渐安定下来。
“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娘娘,不能再拖了!”
瑾妃眼中利芒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