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烧灼的味道,在空气中浓重的散发出来,颜查散看着他又变得平静的脸色,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展昭微微苦笑道:“戴了这许久,倒是也有些感情。只是,终究是不需要它了。”
“玉珊。”钟雄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妻子,轻声呼唤道。玉珊正在托腮,怔怔的想着什么,听到钟雄的声音,蓦然站了起来,双手相执,无语凝噎,灼热的泪水从她眸中流出,她低声的,哀怨的,充满了思念之情,轻轻颤动着嘴唇:“夫君。”
几日不见,却有恍若隔世之感,他们夫妻一向伉俪情深,此次玉珊被挟,钟雄心急如焚,看着妻子的泪水,他又是疼惜又是欢喜,用粗大的手掌缓缓抹去她的泪水,温柔道:“好了好了,我们夫妻又团圆了。孩子还好吗?”
“孩子很好,在别房睡了,颜大人派人在照顾他们。”
钟雄仔细打量着妻子,她穿着素色的褙子,白色的罗裙,端庄秀美的脸上,一双剪水明眸深情的望着钟雄,他们在烛光中相拥坐下,钟雄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问道:“玉珊,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玉珊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她微微扭过头,眸中闪过悲伤。在锦春坞的日子,说实话,赵爵对她还是优厚的,但赵方却几次三番色心大起,她全力挣扎以死抗争,虽说坚守了最后的防线,但给他猥亵过,那粘稠的口水狗一样的舔着她的脸颊,色迷迷的寻找她的嘴唇,每次想起来,都是不堪回首。她是个贞烈的女子,容不得半点玷污,更受不了点丁的肮脏。
钟雄虽然问得很委婉,但玉珊知道言下之意,他想问的是清白有无受污。锦春坞是襄阳王金屋藏娇的地方,她进了那个地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以后的岁月中,这终是他们夫妻之间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玉珊聪慧绝伦又心气极高,她闪过一抹凄凉的微笑,明白,有些事,有些情,应该终止在最美好的时刻。
她没有回答钟雄的问题,纤细的手扶上钟雄的双臂,轻柔的,郑重道:“夫君,这次我们夫妻还能再见上一面,多亏了展大人和白大侠他们。”
钟雄点点头:“是,熊飞对我的这份大恩大德,钟雄永不能忘。他侠肝义胆,胸襟和气度都极为旷达,有他这样的朋友,钟雄深感荣幸。”
“而且宅心仁厚,展大人是真正的仁人君子。”玉珊柔声道:“夫君,你也看到了,赵爵和展大人的人格怎能相比?你先前一直犹豫,现在高下立判,你应该明白了,走哪条路。”
“我已打定主意,这一次,要和熊飞说,军队全归国朝收编,钟雄,要弃暗投明,重新做人!”钟雄夹着几分愧色,感叹道,忽又想起什么,带着些微踌躇和浓重的歉意:“只是玉珊,岳父岳母,还有你的兄弟他们都在襄阳,我不能通知他们迁移。这是绝对秘密的事,不能泄露半点。他们的安全,没有办法保证。”
玉珊眸中亦是浓重的忧伤,当时,钟雄一直在降与不降中摇摆不定,就是这个问题绕不过去。她虽也是知书达理,明白应该劝钟雄听从展昭的劝谕,可是人谁无父母手足?赵爵的狠毒她也是知道一二的,何忍父母在风烛残年遭受刀戮?又何忍见到兄弟们和美的家庭之乐被打得粉碎?她也只是个女人啊,深明大义不是不知道,可是骨肉之情终究占了上风。
这一次的遭遇让她彻底清醒,如果再顾念私情,钟雄将成为千古罪人,襄阳城里几十万生命将为她的私念陪葬。在锦春坞的这些日子,在漫长的折磨和焦虑中,她想明白了这件事,现在她的神情是坦白的,释然的,虽然带着极深的痛苦,但还是明白的说了出来:“夫君,顾不得了。爹娘都是良善之人,兄弟们也是读书人,他们能够理解的。如果为了我们一个家族,而让襄阳百姓遭受兵燹之灾,我们即使苟全性命,也会生生世世下地狱,永不超生。”
钟雄感动于妻子的识大体顾大局,眼中也有欣慰:“玉珊,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展大人这样好的人,给你指明了这条路,夫君,你和他在一起,玉珊也放心。婆婆那封信,玉珊也看见了。婆婆字字泣血,母在巢中望子归,字里行间满是爱儿之心,夫君,婆婆的贤达明理,让玉珊羞愧。玉珊以前总想着,夫君是玉珊一个人的玉珊,玉珊现在明白了,夫君是属于国家的,属于大义的。夫君,这是人生选择的路口,为了襄阳百姓的安全,为了夫君的名节,夫君一定要归顺国朝。大丈夫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况且夫君手握兵权,正可佑庇黎民百姓。夫君,玉珊为这样的夫君自豪,欣喜。你切切要记住玉珊的这番话。”
她流着泪说道,钟雄将她拥在怀中,深情道:“我明白,玉珊,你放心。有你这样贤惠的妻子,是钟雄的福气。”
玉珊也合着双眼,沉浸在夫妻团聚的甜蜜中,她静静的静静的,听着钟雄沉稳的心跳,那以往夫妻恩爱的一幕一幕,从眼前闪过。她好想时光倒流,再回到新婚时,挑起罗帕时,那无限娇羞柔情四溢的那一刻,那时候,晚风都带着花香,盈盈的吹来,眼前的龙凤花烛,明亮的烛焰中满是幸福和甜蜜。够了,够了,十年的夫妻,也把人生的精华都浓缩了,虽然有着浓浓的悲哀,但她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欣慰。
过了半柱□□夫,她方道:“夫君,我想去拜谢展大人。”
“过几天吧,展大人现在心情不太好,不要去打扰他了。”钟雄柔声道:“今晚,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家的四周都是王爷的耳目,我也暂时不能接你回去。这几天,你先和孩子在颜大人府中歇着。”
玉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夫君,展大人救命之恩,如不现在当面拜谢,倒是显得我们没诚意。只是一会儿时间,不会打扰展大人的。”
钟雄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到了小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