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李倩掀帘进了营帐。这个丰满漂亮的女人身着素衣，却没有新寡的悲哀。眼梢上扬的丹凤眼闪烁着精明和狠辣。
“你来了。”李有德疲惫的说：“甲峒的事都处理好了？”
“杀的杀，散的散。”李倩面无表情道：“可惜申六虎这枚棋子废了。叔父，这一次大战……？”
“最后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李有德猛地站起来，指着地图道：“如果败了，我对皇帝无法交代。苍梧王爷的势力在政治斗争中已经被压了下去，如果此战失败，将给政敌攻讦的口实，苍梧王爷永无翻身之日。但是拿下邕州，就是一枚重重的砝码，此不世之奇功将会奠定苍梧王爷百世之基业！”
看着慷慨激昂的叔父，李倩露出一丝忧虑。李有德一夜拿下昆仑关，确实大大鼓舞了士气，但是这一个多月，战势没有任何进展。以往看到叔父的慷慨陈词，她也会注入一股兴奋，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但这一次，疲惫和推搡从她的眼神中流露了。李有德也敏感的注意到了，问道：“阿倩？怎么？没有信心？”
“叔叔，现在这时节，在咱们交趾，街上都是木棉树。高高的，绿树成荫，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躲在木棉树上吗？有一次您从树下经过，我就一下子跳到了您的肩上。您抱着我，在木棉花下打着圈子……。”
李有德的眼中闪出一抹柔情：“你和阿媚，从小的性子就不一样。你就像个男孩子，大胆，调皮，争强好胜，打小就有出息！”
李倩苦笑一下，道：“但是姐姐平安喜乐……，”她轻声道：“有时在梦里，我还依然和姐姐在一起，手拉着手跑过一大片田野，周围都是金色的麦浪。我们跑啊跑，好像永无尽头。”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甜蜜：“真想回到小时候……。”
“阿倩，后悔了？”
她听到李有德严峻的声音，顿时醒过神来，道：“后悔？我只后悔怎么没有给展昭补上一箭？我也闹不明白，眼儿媚如此剧毒，他还能侥幸活下来！如果当时终结了这个人的性命，今日就是我们高奏凯歌之日！”
“我也轻估了他。”李有德眸光阴沉，闪过一抹冷色，望着地图，站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此人又是百年难逢的好对手。阿倩，也许你无法理解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的那份悲壮和痛快之感。遇到这么一个人，你必须凝聚起你的所有智慧，包括学识、兵法、诡计，寻找一个个突破口。两军对阵，兵马后面其实是将领的较量，勇字差一点，智字逊一点，或者心理上输于对方，这盘棋就输了。但是这个人不能让你有一点点懈怠，他会调动你全部的激情。甚至疯狂。我一生大小数百战，邕州之战可谓一生之巅峰。”他闭目长叹，道：“战争，是完美的艺术。我一生所学，用到极致，已无遗憾。”
李倩沉默的望着叔父，她有些悲凉，她终究不能理解叔父的世界。在他的野心、欲望后面，他还把战争上升为“道”。那她是什么呢？是他的“道”里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还是整盘计划里的一枚棋子。她强迫自己不能想下去，引开了话头，道：“如果那次我们能够射杀他的妻子，或者击中了他的七寸。我只恨那一次为什么我没在场，我不相信世上能有第二个人躲过眼儿媚。”
“这是天意。”李有德叹道：“这船药，终究扳转了局势。”
“每根箭矢上我都涂好了眼儿媚，它的目标是——展昭！”李倩切齿道。
李有德点了点头，道：“阿倩，你先去休息吧。”
李倩走后，他也朦朦胧胧入睡了，刚睡下一小会儿，忽听得亲兵急报：“将军，宋军在邕江上搭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