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就在一旁微笑,“二小姐取得这两个名字倒是妙,既好听又好记,还合了她们自己的意。”行了礼,又领了两人出门。
春桃送出门去,才要进门,就听背后有人唤,回头一看,一个穿姜黄褙子的丫头追上来,“你是章姨娘身边的春桃姐姐吧,我是郑姨娘屋里的来喜,郑姨娘让我来要二小姐、章姨娘和姐姐你的身量尺寸,府里年前就开始做春衫了,其他人的尺寸早就送去了绣庄,只差你们了。”
春桃就笑着携了她手往屋里走,“有劳来喜姐姐过来了,二小姐和我们姨娘才进府来,也不知道情况,现府里的制裳都是郑姨娘管着吗?”
来喜憨憨的点头,“正是,四季衣裳裁制这几年都是我们郑姨娘管着,主子们的尺寸自有绣庄的人过来现量,下人们的尺寸就是各园里统计好了送到北园去,今年就差你们了。”
春桃就笑,“四季制衣可是件累人的活,辛苦郑姨娘了,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主子和下人们的春衫都是什么定例,每人几身,有什么讲究?”
来喜就挠了挠头,眨着眼睛想了想,“主子的衣裳并没有定例,需要什么就做什么,下人也看司职不同,像姐姐和我这样在小姐和姨娘屋里伺候的,就是每季两身,要是再缺什么,也可以和主子说一声,一并做了,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话就进了屋,来喜先进了次间向若胭和姨娘行了礼,说明了来意。
若胭和章姨娘正在收拾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章姨娘听了很高兴,就向春桃道,“我的尺寸也不必现量,年年都一样,找件以前的,一比就是了,你现给二小姐量量。”
春桃笑着应了,招呼来喜稍等,就去找软尺。
来喜忙摆手,“春桃姐姐不用着急,奴婢来的时候,我们姨娘叮嘱了,只让过来说一声就是,并不是催着要,绣庄那边做着全府里的衣裳,一时半刻也做不完,不急在今天,春桃姐姐得了空量好了,送去北园就是了。”说完,就行礼辞行。
章姨娘这边正腾不开手,也就不留她,道了声谢就让春桃送出去,临出门去章姨娘又塞了个荷包在来喜手里,来喜先是扭捏的不要,章姨娘说这也是第一次见面,一点心意,你们姨娘也不会怪罪,来喜想了想就收了。
中园。
方妈妈一边啪啪啪的打着算盘,一边汇报,“一大一小,小的倒好,老实巴交的,大的识字,一瞧就是个伶俐厉害的,说起话来很利索,瞧着不是个恭顺谦卑的,老奴只怕这丫头心太大,回头再若出是非来。”
张氏就歪在炕头,盖着个厚厚的褥子,半眯着眼,用掏耳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掏着耳朵,听了就冷冷一笑,“一个丫头,能出多大的是非,不过是仗着自己识几个字,就把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再伶俐厉害有个什么用,还不过是个丫头,主子要打要罚还不是任便,要不我总说,这女人还是不要那些学问的好,最多也就能背个《女诫》也就是了,安安稳稳的一辈子,省得整日里不知道自己是谁,坏了纲常。”
方妈妈心里就乐,张氏说话看着海阔天空的一堆空话,实则每每话中藏话、字字针芒,而且针对性很强,马上顺着话就爬,“老太太说的正是,老奴也是这么说的,一个丫头罢了,老老实实的端茶倒水伺候着主子也就行了,要那些个没用的做什么,太太却说什么,识文则能明理,明理即知善恶,这话说的老奴当时就脸红了,也不敢说什么了,太太想是暗指老奴不识字、不明事理、善恶不分呢。”说着,颇显委屈的抹了抹眼,垂着眼皮,悄悄从眼角瞟一眼张氏。
张氏出身小门小户,也不识字,所以她最是妒忌那些读书识字的女子,更恨有人提及读书识字一事,方妈妈故意添点油加点醋,张氏就能把杜氏恨到骨子里。
果然张氏眼中寒光一闪,像刀一样锋利,方妈妈只瞧一眼就忍不住打了个颤,张氏咬着牙,心里恨不得撕了杜氏,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目光中已不见刀锋,只剩下淡淡的讥诮,抖了抖掏耳勺,见抖不掉耳垢,又对着嘴吹了吹,反而安慰起方妈妈来,“你也多心了,她自己识字,自然想着别人也识字才好,若是能挑个识字的丫头,也显得她自己有才学不是,我瞧也不是针对你什么。”
方妈妈虽有些失望,却立刻笑起来,“老太太说的是,倒是老奴小心眼了,老奴多句嘴,不知二小姐在府外启蒙了不曾,可识得字?若是识字,这以后,主仆二人倒是相称了,若是不识,身边有个识字的丫头帮衬,倒也吃不了亏,这样一想,倒底还是太太心思慎密周全。”说话间,停了停算盘,又看张氏。
张氏也看着她,半眯着眼,看不出什么神色,只觉得深不可测,静默了一会,笑,“你想的倒是长远、周到。”
方妈妈心一颤,赶紧拨算盘。
张氏熟视无睹,接着说,“听老爷说过,那章氏她爹原是个教书先生,章氏小的时候也跟着她爹的学生们一起念过书,可见也是个能识字断文的,二丫头跟着她这么些年,想必也识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