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目光一闪就点点头,想起一事,“险些忘了,刚才挑丫头的时候,太太问了马婆子,可有小子。”
张氏不悦,“她想做什么!”
方妈妈道,“说是给大少爷用,托马婆子仔细寻两个好的,马婆子应了,说过些日子就送来。”
张氏就越发的阴了脸,“寿儿屋里现有三个丫头伺候着,虽不算多也不算少,寿儿平时都在我这呆着,就是那三个丫头也闲的吃白饭,她尽是讲究这些排场,也不曾想想老爷那些俸禄养着这一大群人,辛苦不辛苦,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她是老爷的正室太太,不知道与老爷同甘共苦、料理家务,倒是一门心思想着花钱。”
方妈妈目光一闪,就陪着笑,“奴婢瞧,太太不过是想讨大少爷高兴,想必也没有别的心思,那三个丫头都是听话懂事的,就算再加几个小厮,也帮不着太太什么。”
张氏心一跳,眼睛就眯了起来,两束冷厉的光芒从松皱低垂的眼皮缝里射了出来。
富贵打起帘子进来说,“老太太,老爷身边的从敏过来回话,说是老爷让他回来跟您回禀一声,今儿下了衙要和几个同年聚聚,不回来吃饭了。”
张氏点点头,问,“可说了都有谁。”
富贵答,“说是司农寺的刘大人和太医院的江大人。”
“可有叮嘱从敏,仔细伺候老爷,老爷喝酒的时候尤其不能分神走开。”
富贵点头答道,“老太太放心,奴婢都叮嘱了,从敏也应了。”
张氏很是满意富贵做事的细心周全,很多事只需要交代一句,她就能办的妥妥贴贴圆圆满满,偏偏长得还不漂亮妖娆、性格又是严肃木讷,这样的丫头用着就是放心。
张氏摆摆手示意富贵退下,方妈妈瞧着富贵出了门,这才笑道,“这江大人可是年前来府里拜见过老太太的那位?太医院倒是个油水足的好地方。”说着倒了杯水到张氏面前。
“正是,听老爷说,这个江大人老家是卫辉的,算起来也是半个老乡,家道清贫,半生苦寒,不想运气来了,竟进了太医院,瞧着倒也风光得意。”张氏的语气淡淡的,不经意间流露出不屑来,“说起来,那刘大人在司农寺呆了多少年了,也不知使了多少好处,逢人就巴结着,也没见提上去一官半职,偏是家恩不嫌弃,时不时的与他喝几杯。”在张氏眼里,唯有梅家恩天赋异秉、运筹帷幄,集万千优点于一身。
方妈妈少不得附和着把梅家恩夸得一朵花一样,张氏就欢喜的眉开眼笑,就说些梅家恩的陈年旧事,无非是小时候怎样怎样的刻苦用功、又是如何如何的孝顺自己,说的兴起,就一不留神说道,“这孩子自小就是好的,不论才学、人品还是模样,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在延津谁人不知梅家少爷,还不到十三四岁,就有媒婆子来打听,当时郑家的老爷还在世,做着正七品的新乡知县,竟也听说了。”话没说完,忽又止住,拧着眉头重重的叹了一声,摆摆手,似乎郁郁不快,“都过去了。”
方妈妈自是知道张氏想起杜氏和郑姨娘而怏怏,就劝解道,“虽说正七品的知县在新乡也是个大官,可老爷现如今位居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又是天子脚下的京官,比起外放的同品级官职还要高几分,前途未可限量,莫说郑姨娘跟着老爷不亏,就是太太。”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嘎然而止,讪讪的看了眼张氏,轻轻的自打了个嘴巴,垂下头去,嘴角却在手掌的掩护下极微的翘了翘。
张氏脸色变了变,只说,“你没有说错,只是,这也是他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便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恨恨的,久久不能平复。
张氏眯着眼,懒洋洋的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寿儿该来了吧。”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人。
富贵拉帘子看外面的天色,答道,“老太太,午时了,大少爷应该快到了。”却正瞧着一个穿湖绿色短袄的丫头进了院子,就向张氏轻声道,“老太太,大少爷身边的吉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