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氏也一并通知了几个女孩儿好好休息几天不必请早安,但若胭只是轻轻一笑,并不作真,还和平时一样,与章姨娘一道去请安,那天去的稍晚一刻钟,到门口时就听到屋里传来郑姨娘讨巧卖乖的声音,“这真是老太太的英明,妾虽然身份低微,也时刻念着盼着梅家的昌盛,那秦先生教了大少爷几年,大家都瞧着不太合适,恐怕耽误了大少爷的前程,只因秦先生是太太请来的,谁也不敢多说,到底是老太太的明智,辞了他去,再换个好先生,以大少爷的天赋资质,今年秋闱一准金榜题名,那时候,莫说大少爷要怎么感念老太太的恩德,就是老爷太太,还有这满府上下,都要当老太太是那九天王母。”
张氏呵呵一笑,声音虽带些责备,还是藏不住的满意,“你这嘴是巧,倒说到我心里去,这府里但有我在一天,就得我来做这个主,寿儿的前程顶是重要,这些年已是耽误,也是给了太太的体面,只如今秋闱在即,寿儿这段时间非但不刻苦上进,反而变得懵懵懂懂,这还怎么了得?难不成我梅家的将来竟要毁在一个教书先生手上?真是可笑了。”
亲耳听着这话,证实了以前的猜测,秦先生果然是被张氏赶走的,若胭反而心静下来,张氏在梅府里还真是手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啊,去留生死,皆是她一句话而已。
屋里郑姨娘却又接着讨巧道,“老太太自然是做着这府里的主,谁还能越的过去?只是,妾有些不安,秦先生这样离去,太太怕要多疑些什么,就是二小姐,妾瞧着也很是敬重亲近秦先生,她才刚入学,秦先生就走了,只怕心里要多想,老太太是长辈,自然不在意,她们也不敢不敬,就算心里有什么怨愤,也定不敢表露出来,可是妾那天不是惹二小姐生气了嘛,就连太太也发了怒,只怕这事儿一出,太太和二小姐都要疑心妾,那可如何是好?”这是攀扯两人要故意引祸乱了。
“桂芬,就你这小心思,哪里瞒得住我,你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提醒我太太和二小姐会因为秦先生而怨我?还说什么不敢,哼哼——”
郑姨娘忙笑着否认,“哪有,妾这是想求老太太庇护呢。”
“这句话倒是实话,你也想想,你跟了老爷这么些年,虽然名义上不是太太,可待遇上,哪一点亏着你,你瞧瞧你那北园,比起东园来,如何?还不是我庇护着你?竟还在这里装狐狸,再者说,这秦先生走了,二小姐也上不了课,你这心里不也平衡了吗,要不然你前几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都念叨些什么。”张氏连笑带骂。
郑姨娘赶紧告饶,“哎哟老太太,妾哪敢存这个心思,二小姐能上学识字,妾是真心为她高兴,虽然嘴碎爱念叨,心里也是希望三小姐四小姐能一起去才好,老太太也能体谅我这当姨娘的心不是,三小姐四小姐打小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一声声的奶奶叫着,老太太心里自然也是更亲她们,妾心里也感激老太太呢。”
张氏就笑着啐骂,“你说话最是能讨人心,你将心搁肚子里吧,我再请个先生来,那时就让映雪映霜都去。”
若胭一动不动的听着,两道长长的秀眉凌厉的挑起来,周身环绕着一股冷冷的气息,章姨娘紧忙将她拖下台阶,低声道,“二小姐,姨娘觉得衣裳有些单薄,你可否陪姨娘回去加件衣裳。”
这门前竟没个人守着,平时都是方妈妈在,今儿方妈妈去哪了,真是蹊跷。
若胭自然知道章姨娘这是想赶紧避开,以免撞破惹来祸事,若胭原本还想冲动一次,故作不知的闯进去,看看屋里那两人的大花脸,此刻已歇了这心思,宅斗水深,张扬有罪,有些时候,自己还是避退些为好,也就点点头,随章姨娘拽着往外走。
刚出中园大门,就见方妈妈迎面而来,后面跟着厨房的姜婆子,姜婆子手提一个大食笼,还冒着热气。
方妈妈眼尖,远远的看尖若胭,眉头顿时一拧,快步上前,就堪堪挡住两人,笑问,“二小姐,章姨娘,这是已经给老太太请了安往回去了?”
章姨娘在若胭胳膊上悄悄一捏,抢着回答,“让方妈妈见笑了,妾刚进这大门,正赶着一阵风来,觉得有些冷,二小姐劝我回去先加件衣裳再来,免得在老太太眼前生了病,给老太太招晦气,可是不孝了。”
方妈妈是何等眼毒,目光轻飘飘的在若胭胳膊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的道,“二小姐和章姨娘正经是孝顺,老太太心里都是有数的,老奴也瞧着今儿早上的风是有点冷,章姨娘还是快回去添衣裳吧,切莫着了风寒,就是二小姐,也要保重身体。”
姜婆子的食笼里飘出香气阵阵,饶是若胭对府里的吃食不熟,也闻出了糯米鸡和豉香排骨的香味,真是有趣了,前几天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肯粗面馍,告诉大家要节俭持家,这倒好,大早上的,就吃上了丰盛大餐,是确定这几天大家都不用来请安,还是因为昨天夜里梅家恩值夜宿在衙门没回家?若胭冷冷一笑,刚要开口,章姨娘又抢了先,“谢方妈妈体谅。”说罢,紧箍着若胭就走了。
方妈妈笑容殷殷,却在两人身影消失后,顿然面色清冷,若有所思。
身后不远处,富贵引着映雪、映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