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对这位凭空冒出、只在早上见过一面共进一顿早点的四妹妹,感觉并不太坏,粉雕玉镯的长得漂亮不说,心思也不像一母同胞的姐姐梅映雪那么深沉会来事,还很单纯,喜怒不善掩藏,早上还因为座次噘了嘴,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是若胭转世后在这个家里看到的唯一一抹亮色,尽管她是郑姨娘的女儿,若胭还是遵从自己的第一印象,接纳了她。
“多谢四妹妹的心意了,椅子虽是旧些,铺了个垫子,坐着也不难受,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要管着这一大家子,方妈妈每日里也不得闲,何必去找事。”
梅映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看满屋里的家具用品,竟都是十分陈旧的,还想说什么,章姨娘就出来见礼,哭红的眼睛虽然重新修饰过,梅映霜还是看出来了,好奇的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又转脸看了看若胭,见若胭不说话只冲自己眨着眼笑,也知道这是别人的隐私,就没有问出来。
春桃出来上茶,这茶是章姨娘从外面带进来的,并不是府里常喝的,梅映霜略一抿嘴就品出来了,道,“四姐姐这茶叫什么,和我平时喝的都不一样,不太香,味道淡淡的,不过很好喝。”
张氏出身农户,哪里会品茶,后来来到京城,听说大户人家都是喝茶的,也想显一显身份,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人笑话,就打发婆子偷偷出去买,她自然不懂茶道,又舍不得银子,底下那些婆子就更没见识了,也不知买的什么草根树叶,就连张氏自己都难以下咽,最后还是梅家恩得知后,痛哭一场,大骂自己畜生不如,竟然让母亲喝这样低劣的茶,又责备杜氏不贤、不会伺候婆婆用茶,随后立刻备轿出门,亲自买了一罐茶回来。
说起来,梅家恩也不擅茶道,只不过这几年做了官,多少喝过几种,这茶买回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味道的确比张氏买的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张氏很是得意儿子的孝顺,得知价格不菲,又觉得肉疼,不肯叫再买,梅家恩见母亲这样节省,更加愧疚,坚持要买,于是这茶就这么一直喝到现在。
章姨娘陪笑道,“叫四小姐见笑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名茶,是妾在府外住时买的,只是四小姐喝惯了府里的茶,偶尔尝一口别的,自然感觉新奇,说起品质来,还是府里的茶更好些,四小姐要是不嫌弃,妾这里倒还有一些,给四小姐包一些吧。”
梅映霜很高兴的答应了,章姨娘也很高兴,自己能有个东西入得四小姐的眼,总是件好事,当即退下,亲自去包茶了。
姐妹俩就对坐了,随意的聊着,无非是说府里规矩大、每天闷的难受之类,大多是梅映霜在说,若胭听着,偶尔应和几句,倒也没有冷场,只在心里思忖,自己中午刚落了郑姨娘的脸,下午又赚了郑姨娘的玉镯,梅映霜应该已经听说了,说起来她应该恨自己才是,就像梅映雪,虽然表面上亲热无间,但那悄悄射过来的充满仇恨的眼神,若胭早就看在眼里了,眼前的梅映霜,自己观察这一会,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对立,只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她这么一个人跑过来连个丫头也不带,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映霜到底沉不住气,闲说了一阵,就停下来,轻轻咬了咬嘴唇,还没说话,脸就有些带粉色了,“二姐姐,我听说,听说你得了我姨娘的一个玉镯子。”
果然是为这个事!不过,若胭却总觉得,这并不是梅映霜的本意。
若胭点点头,很诚实的说,“是的,刚才在老太太屋里,郑姨娘看我装扮清淡,就送我个镯子,老太太也说一家子人,收下无妨,我就收了,倒让郑姨娘破费了。”并没有提及郑姨娘是为金钗之事赔礼,是给了梅映霜的面子,毕竟是她生母,她听了也尴尬,却必须把张氏拉进来,好撇清自己收下镯子并无用心。
梅映霜年纪虽小,却也不聋不哑,她既然问起这事,自然金钗的事也知道的,若胭避而不说的好意当然要领,脸就更加红起来,扭捏着捏了捏手绢,到底说出来,“姨娘的这个手镯,我也知道,据说很是漂亮,却没见过,四姐姐既然得了,能否让我瞧瞧?”
自已姨娘的东西,十来年都没见过,姨娘刚送人,就跑到才见一面的人家里去说想看看,这个理由……
若胭笑容不变,却不可避免的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不管梅映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是选择相信她,也许,看错了人,接下来,必将又引出一件甚至一连串头痛事,也许,看对了人,就赢得一个人,吩咐春桃去取镯子,春桃略一迟疑,就躬身退下,很快端来盒子摆在梅映霜面前。
通体润白无丝毫杂质的玉镯,安稳的躺在红缎上,流淌着盈盈光泽,令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的确是件难得的好东西。
梅映霜微微张了张嘴,眼睛盯着玉镯,很是惊喜的模样,想伸手摸,犹豫着最终没有动手,赞道,“真的很好看,很配二姐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别的话。
若胭的笑容就如春水一般荡漾开来,眼神也渐渐发亮,自己赌对了,梅映霜是个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