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榲栀提前一星期上班,还没在网上提前收到祁宵的电子版报告,所以现下看久了一会。第二面开始后,都是主观听阈测定,耳声发射,ABR,和言语测听等听力学检查。
看到报告上他的言语识别率已经恢复到百分之六十,在极其安静的空间下1v1对话是能听懂的。
卫榲栀掀起眼帘歪着头,发现他还没带助听器。
听力更是大打折扣。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这个音量,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声线干净而清透。
祁宵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动,凝神望了她的唇片刻,先是一怔似在琢磨,旋即如实答道:“听不太清。”
“现在呢?”
卫榲栀抬高了说话音量后,见他点了点头。“配助听器了吗,怎么不见你带呢?”
“还没配。”
祁宵现在半工半读,明年才研究生毕业。
现下不仅要供自己吃喝住行,还陆陆续续地还债。如果不是本科毕业后杨隐舟扬言不做手术就绝交,钱以后再还也不迟,并且强拽着他去医院做手术一手包揽全费用,他都不会想过治疗失聪这件事。
“耳蜗植入后,听力没那么快恢复正常水平。你前期得配一个助听器,不然会很影响日常生活。”
卫榲栀闻言皱了皱眉,怕他听不清这么一长串话,刻意放缓了速度,一字一句道,并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关键词。
一句“等它恢复,现在已经习惯了”还未说出口,祁宵就看见她三两下点着鼠标,点开了几个助听器产品讲解页面,并转过电脑屏幕。
“这是斯达克,峰力和瑞声达几个有名的牌子,核心技术全球领先。”
卫榲栀估计他的看字速度,滑动着页面,转过头见他前倾着身子,眉眼平静漠然,弧线锋利的轮廓晕染淡淡的疏离,他看着屏幕极认真地听。
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半晌后祁宵开了口:“有便宜的吗?”
“有。”
卫榲栀顿了顿,神色自若地在白板上挥笔:我认识一个验配师,她有拿货最便宜的渠道。我等会推给你。
见卫榲栀打开手机点开二维码,祁宵了然,拿出手机扫了扫。
不一会她收到了祁宵的好友申请。点开一看。
昵称是一个句号。
头像是一条巷子,而巷子中间悬挂着蛋黄似的太阳,昏黄而朦胧。
卫榲栀点了同意申请后,滑着鼠标点开表格,和祁宵敲定了初步康复训练计划的频率和疗程。
一周三次,周末下午五点和周二晚上七点。如果需要调换可以提前告知改时间。
“下次见。”
祁宵起身准备离开时,卫榲栀抬眸注视着他,嘴角一弯,不假思索道。
祁宵垂着头,通过传达他耳里不清晰的声音,和她张合的唇判断她在说什么后,他眸光微敛,声音温和了一些:
“下次见。”
目送完他,卫榲栀点开舒婷对话框,思忖着适宜的价格后,发了两条消息。
栀:等会会有个人加你。你给他验配助听器,收他一千就行。
栀:差价我补。
舒婷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几乎是秒回。
舒婷:这才多久,第一个顾客你就开始垫钱?
舒婷:我这里进口的助听器都是两万起,你做慈善的?
卫榲栀扫了两眼关上手机屏幕没回她,将白板上的字擦掉后,等着下一个患者。
不久后,一名女人牵着女孩的手走进。她坐上椅后,双手揽着女孩胳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你好,我家闺女是先天聋,还不会说话,但是已经上了小学。”女人缓缓介绍女儿的情况,面露不忍与悲戚。
卫榲栀神情专注,不时点头应和提出一些问题。了解得差不多后,接过女人手中的报告单搁置一旁。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十岁,一双晶亮的眸子好奇的打量四处,明净清澈。梳着两个向上翘着的小辫子,俏皮可爱。
她心不禁柔软,朝女孩淡然一笑后,在白板上写上:你好,小碗。我是卫榲栀姐姐。
小碗看着她出示的白板,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抓起马克笔,半晌后微微趴着桌子,笨拙地写下一笔一画。
卫榲栀耐心等待,不禁投以好奇的目光。却见白板上写着:
笔,有水。
水?
卫榲栀眼波闪了闪,面露几分疑惑。
她一时不明所以,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抽了张纸递给小碗。
而祁宵出了诊室门后没离开康复中心,而是直达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他站在洗手台前,头微垂着,黑色碎发散落额前,看不太清神情。伸出右手,他垂下眼。
随后开了水龙头洗手。
末了,他撑着洗手台,看向前面的宽镜。一滴水珠从额发滴落,顺着流畅的下颌下滑。
他滚了滚喉咙,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