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哭喊和嘈杂,像胡乱缠绕的线圈,在她心上一圈圈的扎紧,勒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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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连迟回应那阵敲门声,随之进来是他的秘书韩琳,手上拿着一沓资料。
“连总,这是您让我调查的关于常烟小姐的生活状况,”她递过去,继续报告,“常小姐的父亲去世之后,她们家的欠款合同本来是在常小姐母亲身上,但是去年已经转到了常小姐的身上。”
连迟翻了两页,大概已经了解,八十万的欠款都是高利贷机构借出的,每个月利息两千六百元。
韩琳继续道,“这些借款分属于两家贷款公司,合同都以常小姐家的房产为抵押,但是房子只有一套,不知道两个公司怎么发现的,据说今天要去常家找麻烦。我没经您的允许,已经找了许律师过去。”
她跟着连迟做事已经三年了,对这位少爷的暴躁脾气早就领教过,今天的先斩后奏也是她的赌博。
或许这位常小姐,对自家老板来说,真的很重要呢?
连迟闻言抿了下嘴,只静默了几秒钟,抬头问道,“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吗?”
“晚上六点,耀德的老总跟您约了饭局。”
他起身拿上大衣,目不斜视地离开,“我不去了,你帮我通知一下。”
冬至又降温了,连迟披上外套,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常烟坐在马路旁边,宽大的羽绒服里藏了那么小的人,好像下一秒,就是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他。
汽车驱使离开地下车库,将冷风隔绝,却保存着遗憾,过去的两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
常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已经被搬空的家里,除了已经身患疾病的母亲,还围着四五个人,不顾病患感受,呼吸出缭绕的烟雾,她听见母亲的咳嗽声,不自觉就红了眼眶。
不能惹怒这些人,跟要债的打交道,能软就软,博得点同情,比什么都有用。
她将钥匙放进口袋里,很是客气道,“几位大哥,我们有什么事出来说吧,我妈妈身体不好……”
话还没有讲完,便被凶神恶煞地打断,为首那位更是挑衅般吐了个烟圈到她脸上,“怎么?借钱的时候身体还挺好的,现在该还钱了,身体就不行了?”
被劣质的烟草味呛到,常烟狠狠咳嗽了几声,眼角的湿润不知是咳出来还是难过。
她捂着鼻子闷闷道,“每个月的利息我都按时还上了,家里只有我在挣钱,一时间要我还上本钱,我是真的拿不出来。”
欠款合同签署的时候,她还小,对此也完全不知情,这些人心里都知道,见她个小姑娘柔弱着站在面前,态度也就好了点。
“之前我们不催,是因为你家的房产证抵押在我们那,要不是我们两家通了个气,还不知道这证居然是假的?现在没有抵押了,本钱我们肯定要拿回来的。”
常烟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年居然如此混账,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她瞪着眼睛,看向地板的缝隙,不敢抬头跟人家对视,却也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八十万。
比她的命都要值钱。
长久以来,为了还利息而奔波,为了那些自己没见过面的钱,她一天打三份零工,因为没时间做毕业设计,被导师半夜里打电话痛骂。
这些委屈忽的泛上了心口,眼泪就挺不住,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的律师咨询。”
那声音有些熟悉,带着令人惧怕的清冷,常烟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居然真的是连迟。
他身边还站了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手中拿着黑色的公文包,只见他扶了扶眼镜,笑容亲切地走过来跟贷款公司的人打招呼,“您好,我是常烟小姐的委托律师许如松,有关借款合同的问题,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沟通,何必难为一个小孩呢。”
谁是小孩啊。
常烟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字招惹,心里不服气地反驳,却也不敢当着连迟的面做任何的小表情。
一伙人被许律师邀请离开,屋子里终于变回空空荡荡的模样。
从刚才就一言不发的常母,依旧沉默的摇着轮椅回屋,似乎在这里,多说的每个字,都使她作为母亲感到更深切的愧疚。
“连迟大哥,我……”
“吃吧。”
常烟想要感谢的话语被打断,低头便见到连迟手里那个……
皱巴巴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