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谙一直很担心被人暗杀,虽然贺承霄在楼船布置的守卫很严密,但从前被人追着跑甚至一个小小的车夫都想要绑了她的经历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有时睡个觉她都提心吊胆。
那天塔娜去找东西吃,孟无谙便一个人趴在栏杆上边看风景边等着她,身后突然响起很重的脚步声,孟无谙的耳朵立时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竖了起来——有人在她身后,离她很近,且身材高大……
她正认真地分析着,那人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她捏紧了拳头,转过身去大吼,“贺承霄,你能不能先叫我名字再走过来!”
被发泄一通的贺承霄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唉,算了,不知者无罪。
孟无谙叹了口气,道:“我很是很害怕。”
她怕死,怕没见到师父,她就死在路上了,她死了不要紧,师父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到时候该有多难过……
“我在这,你怕什么?”
贺承霄这话说得霸道又武断,仿佛他就是无所不能的了,仿佛世上所有人都惧怕他的力量而不敢伤害他身边的人。
“你知道死士吗?”孟无谙明知故问,循循善诱。
“知道。”贺承霄道,“我在养。”
“死士是什么都不怕的……”楼船的栏杆恰及她的胸高,孟无谙趴在栏杆上,耷拉着脑袋。
贺承霄终于找到了重点,道:“他们现在没有理由杀你。”
嗯?孟无谙好奇地看着他。
他将手放在栏杆上,和她解释:“当初未举行加冕仪式,一些人不想让你回来,想让柔惠公主彻底死在那段历史里。”
孟无谙仍然有些后怕,如果她被杀了,没有后来的正名和加冕,她就永远是那个不忠不孝,在国家危难之际,弑父窜逃的公主了……
后来江氏终于承认先帝孟嗣源死因乃太医误判,是病死,不是被孟无谙毒死,孟无谙也并非携带珠宝逃亡享富贵荣华,而只是为了躲避冤狱,昭告天下后,再假模假式地杀了几个相关人员。
江氏大概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贺承霄告诉孟无谙,当初坚持是她毒死先帝的,正是江氏。
孟无谙冷汗直冒:“是太后要杀我?”
“不是。”贺承霄道,“我是奉她的懿旨才去北泽接你回宫的。”
那是谁?
“范修覃。”他道。
孟无谙回忆起来,此人乃世家之首。
“世家不是向来中立吗?”
“不。”贺承霄道,“世家中立,然而要杀你的是范修覃,范修覃是世家的代表,然而又不只属于世家,他也可以自成一派,和其他世家最大的不同,便是他支持的也是孟彧。”
“你回来前的那段时间,支持孟烜的一派老臣躁乱,频频举事,孟彧又根基不稳,不足以镇压,要稳住他们,便只有将你找回来……”
因为她是支持孟烜一派主心骨陈沥泉唯一的外孙女。
“然而范修覃是个不服输要较死理的主,他和你外公斗了三朝,好不容易等到他死了,断然是不想让你再回来,接他的班。”
孟无谙一点即透,明白了原委:“如果我死了,他便是有最大嫌疑的凶手。”
“嗯。”贺承霄道,“所以现在,你很安全。”
“范修覃没有死对头吗?”孟无谙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但他们还不足为惧。”
他道:“朝中三大主流势力,世家中立,六皇子一派拥护你,你是太后亲自重新加冕的,太子一派自然也不好动你,甚至有不少都敬你……”
——“你现在,是整个魏国最尊贵的公主。”
他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她不仅没有高兴的感觉,心情还愈发沉重起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王冠她不想戴,对失去记忆的她而言,公主这个身份是完全陌生的,可似乎又是她逃不掉的责任。
“贺承霄,我能帮你什么?”
江风拂面,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出其温柔:“我会守护你,守护这片土地,守护尧江,守护千千万万魏国子民。”
你什么都不必做。
又过一月,阴雨连绵,水涨船高,下一座城,是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