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这么对她说,然而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睛也看不到了,意识慢慢地消弥。
再醒来时,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孟无谙一眼看见床边的灯盏,想着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塔娜趴在床脚,听见响动,立时就醒了,惊喜地看着孟无谙,大眼睛里滴下泪来:“夫人,你终于醒了!”
孟无谙脑子懵懵的,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救小女孩的事,急问道:“小女孩没事吧?”
“没事。”塔娜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止也止不住,勉强抽泣着说出话来,“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无大碍。”
“噢……”那就好,孟无谙放下心来,背上腿上却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啊呀啊呀……哎哟……
她忍不住轻声叫唤,握着塔娜的手,让她帮自己翻了个身,趴着躺,才好受了些。
然而还是疼,疼得她面目大概很狰狞,吓得塔娜泪流满面。
“别哭了……我这不是……哎哟喂——”孟无谙想安慰一下塔娜,却忍不住疼得叫出声来,“啊……我……嘶……我没事……”
孟无谙疼得满头大汗,叫得仿佛案板上待宰的猪。
塔娜惊慌道:“我,我去找公子……”
孟无谙想让她别去,没来得及开口,塔娜已经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了。
叫贺承霄来干嘛,他又不是止疼药。孟无谙想。不过她还真有点想见见他……好多天没见了。
没一会儿,贺承霄真的拿着药,疾步如飞地走进来了,坐下时,衣角还带起了一阵风,吹得孟无谙耳鬓旁的头发都飞了起来。
她趴在床上,视线只及他的腰腹,抬头也会牵动伤口,便懒得抬了,知道他在她身边就好。
她看着他腰间的玉蟒纹腰带,随着他的呼吸有微微的起伏,她想说些轻松的玩笑话,比如她没被累晕没被洪水冲晕,倒是被一堵墙砸晕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又觉得不是那么好笑,而且实在太疼了,她得省着力气忍痛,不然在贺承霄面前叫唤多丢脸,于是什么话也没说,紧抿嘴唇咬牙忍着,专注地看着那条腰带以转移注意力。
他也沉默着,解开了她的衣衫。
她想他是要给她上止疼药吧,撒上是不是就不疼了?
没想到药粉刚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便如同被万千毒虫在用尖齿咬噬伤口一般,如果说之前只是表面上的疼已经让她难以忍受,那么撒药的痛,便深入骨髓,如同骨头都被压碎那样的痛……
孟无谙终于“啊啊啊”的大叫出来,“住手!住手啊!贺承霄你个杀千刀的快给老娘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的还以为贺承霄把她给怎么了,但是是真的好疼啊,疼得她想翻过身去揍他一顿。
贺承霄没有说话,洒药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剂量少了很多,指腹涂抹的动作也尽量轻柔。
然而还是好疼啊!
孟无谙终于愤怒地使劲翻过了身,扬手打翻了药瓶,“我叫你住手你听到没有,我疼!”
她不管不顾地发泄一通,待到目光落在他的脸时,便愣住了,那一双原本丰神沉静的眼睛,此刻布满通红的水汽,眼神里充溢着隐忍和心疼,神色也满是颓态,头发凌乱得像是好久没打理过。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欺负别人的人,身上的疼痛好像突然间都不算什么了。
贺承霄凝紧了眉,深深地看着她,几次张口,才极低极低地,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也疼。”
以往每次他小声说话,她都听不太清,这次倒是听清了,可是她宁愿自己没听清。
这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愧疚是怎么回事?孟无谙抓狂:明明她才是受伤的人!
愣神间,他突然又将她推倒在床上,粗暴地按住她的身体,一边落泪一年给她上药。
孟无谙背对着他,当然看不到,她满脑子只有一个“疼”字,一边挣扎一边哭,哪里及得过他的力气,只能哭着,将唇瓣都咬出血来。
“不上药,伤口怎么好?”贺承霄声音凶狠又低沉。
他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道理她都懂,可是......
“孟无谙,你听好,这是你命中该受的,此行过后,你便又多了一道护身符,朝堂争斗,你以为你能凭什么全身而退……我带你出来历练,便是这个道理……”
柔惠公主,生来就是要受苦。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一句话来,不知是谁曾对她说过的。
后面的话,孟无谙听得断断续续的,也许是身体的保护机能起了作用,她逐渐失去了意识,重又昏睡过去。
贺承霄终于颤抖着手,给她上完了药,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薄被,他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痕,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熄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