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在意的,是孟无谙会不会因为他而受到牵连。
吃完了饭,按照惯例,华章趴在床上,让居辞雁给她针灸。
扎了这许多年,穴位华章都已记住,从这上面下手不太容易。
居辞雁看着华章光滑白嫩的脊背,一边烧针下去,一边在心中暗暗思量。
“唉,时逢乱世,皇上让我们这些后宫女眷以身作则,今年的例俸都减了一半。”华章隔着一道帘子,和丞相范修覃家的妾室刘氏抱怨。
“哎,谁不是呢。”刘氏年轻貌美,然而长于交际,于政事上也颇懂一二,“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谁让我们在这个位置呢。”
“在其位,谋其职,这话什么时候用到女人身上了?”华章脾气古怪,听了刘氏的话,竟然生起气来,因着范家的地位,又不好太发作,只懒洋洋地鞭笞男人,“都是那些男的不中用,守不好江山,又护不好女人。”
“是,是。”刘氏附和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华章长叹道,“我已经好久没戴我那套攒金凤缀宝珠的首饰了。
刘氏这次隔了一会儿才回话,神秘莫测道:“殿下,据妾身所知,只到明年。”
“怎说?”华章来了精神。
刘氏却似有犹疑,没有说话。
华章会意,于是摆摆手,让居辞雁下去。
居辞雁听命去了针后告退,方才他一直留心听两人之间的谈话,这刘氏,他知道,是世家头领范修覃最为宠爱的小妾,身处名门,也是个有些见识的,和华章往来不少,听她所言,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也没走远,退至一隐蔽的屏风之后,恰好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华章让刘氏掀帘进去,接着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下这里再没有旁人,你可放心讲来。”
刘氏用嘴型作了两个字,居辞雁没有听见,却听到华章忍不住发出的一声惊呼。
刘氏慌忙打手势,示意华章切莫惊慌。
这华章也是个没头没脑的人,奇心大起,拉着刘氏道:“快细细讲来。”
“等明年太子即位,咱们这些和贵妃交好的,那还不是跟着荣华尽享?”刘氏拍拍华章的手背,一副势利的样子挤眉弄眼。
明年,太子即位?
居辞雁听到这些话,在屏风后面便猜到了几分:孟嗣源近来身体状况欠佳,太医院却也没传出什么他病情危重的消息,六皇子也因为谗言被放逐边地,方才她们又说太子明年就能即位……这些人,八成是要谋叛。
而孟无谙外公的那股势力,又是支持六皇子的,若太子即位,她的处境,又当如何呢?
居辞雁继续留神细听,没多久,果然说到孟无谙了。
“柔惠那死丫头,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娘死的时候在乾清宫外哭天抢地的,还害得我担惊受怕一晚上,幸好皇上对那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主殿下放心,柔惠公主一定是会死的。”
“也是,她活着,陈沥泉那些弟子就终归有了个表率和反叛的理由,现下那些人在宫外,柔惠在宫里无依无靠,只除了那个贺承霄,年纪虽轻,倒是个厉害人物。”
“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皇家之事,他如何干涉得了?再有能耐,也还不是要听从圣命。”
……
后面的话,两人又扯到别处去了,都是些闲谈,居辞雁怕被发现,也没再听。
他红着眼,握紧了双拳,指甲陷进肉里,又松开。
好了,现在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为她清路,能杀一个是一个。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他绝对不允许。
孟无谙那天回去之后,想着居辞雁的伤情,便打算去太医院为他寻点药。
翌日刚出犀桂宫一段路,便在拐角处被人拦腰抱住。
她的脸一下子撞上那人的胸膛,熟悉的木香和风沙的气味涌入鼻腔,她便知道是他。
“去哪?”贺承霄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她。
“他又被打了,我想去太医院给他找点药。”孟无谙说。
贺承霄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抱起,往回走去。
孟无谙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颈,“你干嘛?”她疑惑道。
“以后别乱跑,待在宫里,莫要出来。”贺承霄沉声道。
他抱她行至犀桂宫,方才放她下来。
“为什么呀?”孟无谙问。
贺承霄看着她,眼睛如两汪深潭,有万丈波涛在其中汹涌,凝望半晌,终道:“你听我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