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行半月,终于到得那燕南城附近。
按理燕南是皇都,风气该比其他地方平和才是,可没想到追杀孟无谙的贼人反而是最多的,方远再不让孟无谙出马车,这一路也未曾聘请车夫,只自己亲自御车守候。
他御车技术不错,平平稳稳,武功也高,以一当十,所以这一路还算安全。
可到了燕南附近,情况便明显有变,贼人武功要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高之又高,方远逐渐有些吃力,幸而离皇城只有三十里路程。
起初他们以为那些贼人是江氏派来的,可方远察看了他们遗留下来的箭镞和兵刀,摇头道:“不似魏国产物,上面文字,倒像是……北泽那边的语言。”
北泽?
孟无谙的脑海中浮现起了苏德的名字,又觉得不可能,两年前,他不是被贬遭为庶人、压入地牢了吗?难道是其其格想要捉她去联姻?
可又闻北泽在魏国各地埋伏突现,密谋再反,理因是顾不上她才对。
……
她心中一团乱麻,不安之感愈加浓烈,只催促着方远再行快点。
日夜兼程,可人总要吃东西,在离逢安二十里的时候,路过一小城,看着气氛平和,游民自乐。
方远便让孟无谙下车去客栈吃点东西。
两人在客栈吃饭,旁边有几个老翁在侃天阔地。
“听说陈家人近日都被关起来了?”一人说。
“陈沥泉死后,陈家不就散了吗。”有人道。
“那么大的家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沥泉桃李天下,那哪能散得完。”
……
孟无谙自从看不见后,听觉便异常敏锐,放慢了吃饭的动作,留心听着。
“听说便是他们接待的邵子期和陈孟还。”
“不会吧,他们不是支持六皇子吗?又怎么会任平民作乱?”
“你懂个屁。”一老翁啐道,“邵氏势力虽大,到底没有文化,难登大雅之堂,孟烜应是有意要将其收入麾下。”
“这孟烜,也不知是死是活,你怎有定论?”
“孟彧□□,孟烜仁善,是魏国百姓唯一的希望,他若是死了,起义之师还不得闹翻天?”
“依我看,离这江山易主,也不远了!”
……
这些老头,胆子真大,天子脚下,也敢如此妄言。孟无谙在心中腹诽。
那客栈掌柜果然也满头大汗地过来劝阻:“本店店小利薄,恳望诸位老大人言谈妥当些,当心招惹官司呀。”
掌柜苦口婆心,然而这些大风大浪床过来的富翁贵丈又岂会听他的,且都是店铺的常客、掌柜的衣食父母,未免也自高自傲了点,桌子一拍,吼道:“怕什么,老夫们说的是实话,又非诞语!”“天塌下来,有我几个老头子挺着!”
孟无谙听得出神,饭也没吃几口,方远敲敲桌子,沉声道,“公主且吃快点,臣下好行路。”
孟无谙“哦”了一声,扒拉了两口饭,又听老翁们开始说话。
这次正讲到她:“你们说,这柔惠公主,还在燕南吗?”
“在吧,她不是嫁了贺承霄吗?”
“这贺家到底是哪门的,既为江氏效力,却又娶了柔惠公主。”
“还不是……”
老翁正想说话,方远拽着孟无谙的手,猛站起来,卓凳发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
孟无谙疑惑间,只听方远道:“快走。”
“饭还没吃完呢。”孟无谙说。
方远说着,便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外间光线强烈,孟无谙感受到了,本能地抬起手遮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望见对街的树上挂着一个小铃铛,便指了问方远:“树上怎么会挂铃铛呢?”
方远也看了一眼,回道:“应是祈福之用。“
说着便要扶她上马车,两人却同时愣住,看向对方。
孟无谙看着方远震惊的脸,心内也被巨大的喜悦盈满,她又能看见了,她的眼睛好了!
“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孟无谙激动地跳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眼睛好得那么快。
方远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亦是万千感慨,这一路,她因为眼疾而带来的诸多不便,他都看在眼里,每次看她病体又被磕磕碰碰,他的心中都不是滋味,现下她恢复光明,他也替她高兴,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两人上了马车,行至城外,马儿突然惊蹄,马车颠簸了下,孟无谙险些跌倒。
“方远,又有人来了吗?”她隔帘问。
方远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公主且稍作小憩,末将稍后便来。”
说着,他纵身跃下马车,孟无谙耳闻得剑戟之声,便知道是又遇贼人了。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数十个人围着方远打斗,虽穿的是魏国服饰,却显然是异域面孔,她的视线在刀光剑影中,逐渐移至不远处的一匹高头骏马上。
一匹白马,白马上一人,衣着简利,却可见矜贵,鬓发微卷,俯睨着她,成熟,却又依然有着几分散漫。
还是那张脸,却又像变了一个人。
苏德?
孟无谙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