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日光慢慢开始变得有些耀眼,蓝珂无法挪动身体,只得眯起了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恍惚中好像有许多人在远处低声说着什么,她还未及睁眼,忽觉有只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她吓得浑身一抖,一下子清醒过来便想躲开,却无奈全身还结结实实绑在木头上。
她只得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黑了,眼前之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生得一副薄嘴唇、高颧骨,外加两道吊梢眉,满脸都是势力的刻薄相,正带着讥诮得意的神色,一边凑近了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一边不时回头,对着坐在门外藤椅上的人说着话。
“姥姥,这回咱们捉到的这个婢子生得不错,只是还需姥姥多费神两日……到时把她的魂魄锁牢了,便不怕她再像小倩那妖婢一样,随随便便叫人来掘骨迁坟,就妄图逃出姥姥的手掌心了。”
蓝珂听得心神大骇,忙又去看门外的那个“姥姥”——那是一个老态龙钟、枯萎皱缩的老婆婆,明亮的月光照在那佝偻的背影上,也照在那皴裂、挛缩如老树根一般的手背上,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可惜这拘魂之术颇耗心神,老身也只得一个个地来。北边那片坟地里的,便需你和青鸦两个多多照管啦!”
蓝珂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间对话,过了好几瞬,她才猛然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跟前的这个一脸刻薄相的中年妇人,话里似乎说到了“小倩”这么个名字——只是不知她们说的,是她所知道的那个聂小倩吗?
不不不,这不重要,听她们的意思是说,正在对自己施法拘魂?然后自己就逃不掉了?
天!
蓝珂的脑子有点发蒙,愣了片刻,醒来之前听见的那许多人声,这时便渐渐地绕过一道矮墙,朝着这个院里来了。领头的两个少女刚一走到院门前,身后的一群女子便都静了下来。
见她们来了,刻薄的中年妇人便停下了鉴赏蓝珂相貌的举动,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便肃容走出屋子,在藤椅一旁站定了。院外的十几个女子由领头的两个少女带着,分列两队款款地走进院子,齐齐给坐在藤椅中的“姥姥”,和立在一旁,被她们称为“金姨”的那个刻薄妇人行了万福礼。
蓝珂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所谓的“姥姥”和“金姨”,当然不会是那些女子的亲属长辈。但只是因着这样的称呼,加之院中来的尽是些年轻的女鬼,再结合她们一再对自己的长相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兴趣,使她很快对自己被抓来此处的前景,有了一种极其羞耻的猜测……
这样不行!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若说在白天时,蓝珂还曾无比期待过小狐狸能对自己的厄运生出传说中的心灵感应,希望她能尽快赶来搭救自己的话,那么到了现在,眼见这院中光是露过面的,明显要跟自己过不去的鬼怪就已经有了三个,也不知这整座寺庙里还藏着多少幺蛾子,自已不敢奢望小狐狸能以一己之力对付这一大堆妖魔鬼怪了。
对了,这里既然是一座寺庙,且瞧着并不像自己来时以为的那样破败衰朽,反而还相当气派,仅从自己所在的屋门口望出去,都能瞧出外面古树葱郁,几座殿阁塔楼耸立其间,明显不是什么凋敝的小庙——那么庙里的僧人都去哪儿了?怎会纵容这么多妖孽在自己眼皮底下横行无忌?
她越想越心寒,一时又记起了小狐狸曾提起过的,那个会使摄魂禁术的妖道……莫非这座寺庙里的僧人,也尽是些妖僧?
蓝珂正出神地想着可行的对策,忽被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攫住了神智,无奈视线被门框挡住,她实在看不到外面院里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声女子的惨叫哀嚎之声连绵不绝,一直持续了约摸半刻多钟,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接着是“金姨”训话的声音,大致是让院中的女子谨记教训,往后要殷切服侍过往留宿的男子,多替姥姥取血供饮,待姥姥修行有成,自不会薄待诸人云云——果然印证了蓝珂不久前的猜测!
这时一只乌鸦飞来,落在姥姥的肩头轻声耳语了几句。藤椅中的姥姥便起身朝着金姨挥了挥手,金姨于是会意,很快挑出两名乖觉的女鬼带着出门去了。
看着姥姥带着肩头的乌鸦一道,磨磨蹭蹭地越过院中列队噤声的女子们,走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挨到了院门口,蓝珂被折磨了半夜的精神一松,心中无声地闪过一念——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