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那老态龙钟的姥姥,就在这时像是听见了蓝珂心中的盼望一样,走到门外的身形忽地迟滞了一下,缓缓地转身看了蓝珂一眼。那眼里精光矍铄,带着一种与外在的老迈衰朽绝不相称的强横邪气的力道,只在扫过来的一瞬,便直如一柄利刃般穿透了蓝珂的心神,震得她直到院中的女子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她才后知后觉地艰难回过神来。
难道连想想都不可以吗?这不科学!
蓝珂反复琢磨着先前所听所见的一切——她很确定,金姨确实说起了小倩,这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她还说小倩逃走了……不过又似乎没逃成功?不然“妄图”两字又是从何说起?
既然聂小倩能找宁采臣求助,就说明这个姥姥,并不是真能看穿他人的心思,所以刚才那一眼不过是个巧合,自己可千万不能这么容易就被吓退呀!
所以接下来大可放心规划……聂小倩逃走的方式,是让宁采臣挖走她的骨头给她迁坟。但自己的原身并不在这个世界里,可没法用什么挖骨迁坟的法子逃走……可是听金姨的意思,好像是说过两天就能把自己的魂魄锁住逃不掉了?
锁在哪里?她一个激灵想到了身后的这截木头。
哎呀!聂小倩的姥姥,似乎就是个树妖。自己要是被锁魂在这木头上了,那还不真就由着那个老树精摆布了吗?不行不行,她又想起了身上藏着的妖丹。虽然小狐狸说普通的小鬼用不上妖丹,但什么才叫“用不上”呢?既然她又说厉鬼之流可以用得上,那是不是也就说明,鬼吃了这妖丹反正是不会魂飞魄散的,应该还会增强力量——不然那狞鬼拿妖丹图的是什么?
想来想去,总觉得吃下妖丹这条路子,必是有着极大的风险,否则小狐狸送都已经把它送给了自己,为什么偏还嘱咐一句,来日要将它归还妖族,却完全没有考虑过,直接让自己吃了它呢?
可自己眼下除了这条路,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蓝珂反复纠结半晌无果,忽然看见东边的夜空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只见原本沉黑一片的虚空之中,先有无数荧光渐次明灭,那荧光又迅速汇拢增强——不过几息之间,便有一颗大树从那荧光幻化的虚影之中拔地而起、直窜天穹,瞬间长成了一棵通天彻地的大树,看那枝干遒劲,遮云避月的气势,似乎再活几千年也是理所当然,更不是先前蓝珂看见那副佝偻残破的人形所能想象出来的模样。
那诡异的场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蓝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它就比最短暂的烟花还要更迅速地消失了。那片夜空又复归一片沉黑,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似的。
这样的场景第二天晚上又重现了一次。蓝珂猜测,那或许是树妖姥姥吸到了人血的模样。
大概是连续两晚姥姥过得都很愉快,蓝珂被缚的这处院子一天一夜都没再出现旁人踏足了,当然更没谁拿受刑惨叫的情形再来杀鸡儆猴地吓唬她。
可是这样一来,蓝珂就很焦虑了。谁都不来,她的手脚又被绑得半分也动弹不得,就算她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吃下那颗妖丹,又怎么才能把它从腰带中的小瓶子里取出来呢?
那晚金姨说的“费神两日、锁牢魂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两天过后,自己的灵魂就没有自由了?她们除了绑着自己,谁都没跟自己多说什么,是不是就在等着这两天过去?
从被绑在这木头上算起,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两天三夜了;从金姨说出“两天”那话以后,也已经快要过了一天两夜,那是不是再等过去一个白天,自己的魂魄就被锁定在这木头上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到了白天,自己既便是挣开了绳索,也还是不能出门见光,又怎么能从两个可以在白天自如活动的妖类手里逃得生路?
不知是不是蓝珂的祈祷终于感动了哪路神仙,她正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就听身后窸窸窣窣似有老鼠蹿行,起初没有留意,后来发觉那响动停歇片刻重又响了起来,细听之下,竟像是树枝拨弄木格窗棂的声音。
她先是吓了一跳,但几乎立即便反应过来了,背后弄出响动之人不会是姥姥、金姨或是青鸦中的任何一位——若是她们,大可从敞开的门里直接走进来,何须弄这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
只可惜,她被缚在沉重粗壮的滚木上,想要挪动身子转过去看看背后,试了几次也没能挪动分毫,似乎身后绑着的并不是一截木头,竟是一墩实心的铁柱子似的,蓝珂料想这并不是滚木实际的分量,或许是那树妖姥姥施加的法力给它加重了几倍不止——总之,天可能快要亮了,她实在无法看见身后是谁,那也只好盲目地冒险一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