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池洲点头,他又继续:“你自己呢?别又搬着包袱往自己身上抗,现场情况太复杂,从操作上来说,我们没有绝对过错。”
江池洲在现场再三向商场负责人确认了人数,即便如此还是最后一次进火场检查,已经是做到极致了。
“我知道。”江池洲极轻地叹了口气,“人让柜子给压着了,谁都没发现,我如果不是多看了两眼,恐怕也不注意。”现场过火面积大,光线昏暗情况复杂,又有大量被困者,在清点人数核查的情况下,确实无法及时发现一个几乎完全隐藏在柜子下面的被困者。
而且,江池洲带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头部有伤,有可能在被砸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也无法呼救。
“可他才22岁。”
独生子,刚毕业,找了半年工作,上班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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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跳这一天都有点不大高兴,连最喜欢的滑滑梯都没去玩,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闷声不响。
“跳跳,怎么了?”颜夕蹲到他面前,“轩轩他们还在找你呢。”
跳跳抬起头:“夏老师,今天我妈妈来接我,她要接我回姥姥家,寒假以后才回来。”
“我知道,你爸爸早上已经和我说过了。可以提早放假了,还不开心吗?”
“你能不能帮我和妈妈说,我想留下来,不想回去。”跳跳抠着自己的衣角,“妈妈有姥姥家的家人,可是爸爸只有一个人,我想在这里陪他。”
“爸爸工作太忙了,不能好好照顾你。”
程燃在给跳跳请假的时候也说过,最近队里事情太多,他也无法兼顾跳跳。跳跳妈妈又想带孩子回去过寒假,就想着索性提早回去。反正只是幼儿园,没有课业压力。
跳跳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在恳求她:“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能和我妈妈说吗?”
“对不起跳跳,那是你妈妈,老师不能不让妈妈接走小朋友。”她没有那个立场,不能那么做。颜夕揉揉跳跳头顶的小短毛:“想爸爸了可以给他打视频,好吗?”
跳跳点点头,不说话了。
颜夕站起来,叫了几个小男孩拉跳跳过去玩。小朋友的情绪有时也很容易传染,不一会儿,几个孩子就玩成了一片。
可等下午放学,孩子们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颜夕才发现跳跳其实并没有接受要暂时离开爸爸的现实。
跳跳死死地巴着班级门,跳跳妈妈不敢用力,怎么拽都没有把他拽下来。
小家伙用颜夕从来未曾见过的执拗嚎啕大哭:“我不要妈妈!我不要回去!我要爸爸!我要夏老师!”
颜夕蹲在他身前好声好气地劝:“跳跳乖,和妈妈回去好不好?老师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我不要,我就不要,我不要妈妈,我要和老师在一起,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教室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家长。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最调皮的跳跳啊,我听说我们家小孩说他爸爸妈妈要离婚。”
“咦,这是不是亲妈啊,怎么孩子不要和妈妈走?”
“你没看哭着喊着要老师嘛,我可听说这个老师不得了,和这小孩爸爸走可近了,天天帮着给孩子送回去,你说哪有老师那么好心啊,怎么没见送我们家孩子呢。”
“那这可真是看不出来,怎么年纪轻轻的这么没脸没皮的,和自己学生家里都插一腿。”
颜夕把家长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可是现在她没工夫去辩驳这个,仍是耐心地劝着跳跳:“你先和妈妈回去,如果你真的想和爸爸在一起,让爸爸妈妈再好好沟通,大人们也一定有解决办法,好不好?”
跳跳还是大哭不止,泪水糊了满脸,声音都快哭哑了。
颜夕没办法,站起来去办公桌上拿手机,打算给程燃打个电话。可是电话才刚刚拨出去,她被人从后面狠狠拽了下,刚转过头,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跳跳的外婆本来在外面等,可是半天不见人,就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正好听见围观家长们的议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进教室扬手就打。
“我说我女儿好好地怎么非要离婚,原来是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跳跳妈妈也没料到这个,拉了自己母亲一下,然后用平静无波的表情问跳跳:“程致文,你走不走?”
跳跳从小就是的精力旺盛调皮捣蛋的小孩,但最多也就是程燃气急了打他两下屁股,大多数犯错了也就是罚他到操场站军姿,此时被外婆那一下完全给惊着了。
“你不走是吗?”跳跳妈妈站在他面前,似乎是在给这个三岁多的孩子下最后通牒。
颜夕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跳跳面前蹲下,拍了拍他抓在门上的小手。小家伙刚才吓懵了,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她眼里带泪,但语气温柔:“跳跳乖,和妈妈先回去。”
跳跳伸出小手,摸摸颜夕的脸:“老师对不起,你疼不疼?”
颜夕睫毛闪了闪,声音有些哽咽:“没关系,老师不疼。”
跳跳松了手,抬起头看他妈妈:“姥姥不能打人,应该给老师道歉。”
跳跳妈妈看着颜夕:“不管怎么样,我母亲确实不该打人,我向你道歉。但至于你的教师品德问题,我会再找园部交流。”
颜夕站起来,面色平静:“可以,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