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喜欢上的话??”贺清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为什么要交往呢?”
施芸皱着眉,拿了一片饼干,咬了一口,发出脆脆的声音。贺清不由得背后发毛,她有预感,自己的这句话可能问得不太对。果然,施芸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放在茶碟上,盯着贺清问:“没有喜欢上我的话,你为什么要强奸我呢?”
贺清下意识地想说,是你先诱惑我的!发情期的Oga出现在Apha家,故意和Apha独处,不是勾引是什么呢?而且??她小声说:“我、我喜欢你的??”
“在强奸过之后?”施芸挑了一下眉。
“而且??”贺清不敢正面回答,也不太敢看施芸:“你不是也??”她抖了抖,终于鼓起勇气说:“你才是强奸了我吧!我说了不愿意的!”就算施芸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现在施芸也强奸过自己了,再怎么说也扯平了吧!
等等,她之前是不是也??说过不愿意?但她好像是欲拒还迎,我是真的不愿意。贺清点点头,觉得自己的逻辑懈可击,更加理直气壮。
施芸慢慢地勾起了唇角。贺清觉得有点害怕,但是总觉得施芸好像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愉悦?因为什么,因为她强奸了贺清吗?
她没有再提贺清的事情,而是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啊,第一个??是在中学的时候。”她向着窗外眺望,一直看到很远的地方:“当时正好有人问我有没有和别人交往过,我说了没有??不久之后,就有人来向我告白了,是同一个年级的男性Bta。”
“我对他有所耳闻,普通家庭很难负担得起那间学校的学费,他是为数不多出身普通家庭,还能靠奖学金入学的人。”
“因为觉得有些好奇,我就答应了。”施芸收回视线,拿起茶壶,给两个茶杯添了茶。她皱着眉,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放到口中嚼碎,然后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咽下去。
“毕竟是交往,是需要彼此互相了解的。”施芸带着淡淡的笑容,望着贺清,贺清点了点头,试图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施芸也轻轻地对她点头,说:“为了了解他,我去调了学校的监控录像,找到有他的片段,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贺清的思考卡住了。施芸的逻辑好像很流畅,但贺清觉得哪里都不对。
“学校的监控是附带录音的。”施芸又拿了一块巧克力饼干,她好像没有吃下去的意思,她用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一齐握着饼干,慢慢地用力,把它掰成了两半,然后递了其中一块给贺清。贺清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乖乖地吃了下去。
施芸盯着她手上剩下的半块饼干,盯着不规则的断面,然后说:“然后我听到,他在和他的朋友们打赌,说施芸那种类型很好搞定,一定可以在一星期之内睡到,到时候给他们分享照片。”
贺清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觉得背后很冷,有一种在看恐怖片的感觉。她想,年轻有为的少年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嗯,然后他在我答应和他交往的第二天,家人就一起失业了。一个星期之内,他就退学了。”施芸轻描淡写道:“运气真不好,他还是输了。”
贺清觉得这和运气没什么关系。她用颤抖的手拿起茶杯,茶水甚至洒了一点在她的裙子上,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颤颤巍巍地问:“那、他是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退学后不久就自杀了。”施芸又喝了一口茶,手上依旧拿着那块饼干,没有吃掉,也没有放下。
漂亮的茶杯底部和配套的茶碟轻轻相碰,发出了细小的声音,贺清居然被这个声音吓得肩膀一抖。
“接下来??”施芸盯着那半块饼干,好像在研究它的断面一样:“那就说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个吧。”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贺清,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高中时的学姐,让我和她交往,她送了我很多玫瑰花。”
“因为玫瑰花实在是太多了,很烦人,所以我就答应了。”
贺清的脑子又卡住了。
她在想自己以后求婚的时候该送多少玫瑰花。
“她和贺清你一样,都是Apha。”她这次一直看着贺清,贺清被她看得想立刻站起来夺路而逃。
“嗯,那之后过了三天吧??”施芸慢慢地垂下眼,拿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添了很少的一点茶水。她捧起茶杯,盯着清透的茶水,然后缓缓将视线移到贺清的脸上,盯着贺清的眼睛,慢慢地笑了起来,眼睛也眯了起来:“大概和贺清你一样,觉得Oga软弱又力,谁都可以欺负??”
不,我没有这样想!贺清一边发抖,一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她把我带去了她家,想要强奸我。”施芸看着贺清的眼睛,笑着轻轻说。
贺清的呼吸停止了。
有人想要强奸她的Oga?
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愤怒涌了上来,令她感到手足措。她下意识地问:“那是谁?”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贺清发觉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手上端着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她打翻了,自己正用力地喘着气,大脑和身体都愤怒得不行,很难控制住自己。但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她要去找那个Apha拼命,把对方狠狠揍一顿然后报警,让那个见鬼的玫瑰花学姐去蹲监狱!
施芸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仍旧在笑着,好像那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你没事吧?”贺清发觉哪里不对,有些焦急地看着她。为什么受害者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呢?贺清突然想到,施芸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刺激到精神不正常的呢?
施芸的眼神好像没有在看贺清。贺清突然非常后悔,她论如何都不该强迫花铃和她做爱的,花铃说了不要,她就应该停下才对,施芸当时一定非常害怕和痛苦,但是自己已经想不起当时施芸有什么反应了??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和后悔把贺清淹没,她感到窒息一般的痛苦,贺清看着施芸,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对不起??”
她真希望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回到过去,阻止自己做出那种蠢事。
“??”施芸面表情地看了贺清几秒钟,移开了视线:“不。”她的声音很轻:“没有??没有发生什么。”她换了个姿势,远远地望着窗外:“你也不需要知道那是谁??她第二天就因为车祸意外身亡了。”
没有发生什么?真的吗?贺清依旧担忧地看着施芸,施芸看了窗外一阵,现在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她盯着已经变得幽暗的树林,再次慢慢开口道:“最近的那个??大概是去年吧,我有一个朋友,是在大学认识的,就是送我香水的那个人。”
贺清惊愕地望着她,想,难道她旧情难忘,才会喷那个朋友送的香水?如果是这样,喷着旧情人送的香水和自己上床,真是太过分了!
“她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学长??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是Oga。”施芸轻轻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和他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他偶尔会给我发信息,我有空就会回复,像是电子宠物的感觉吧。”
贺清突然想到,她也几乎不会找施芸在现实中约会,总是发信息叫施芸过来家里然后上她,那自己也是施芸的电子宠物吗?她眼巴巴地望着施芸,像小孩子一样等她继续讲故事。
“过了一个月,大概圣诞节的时候??他约我平安夜一起吃晚餐,还订了酒店。”施芸回过头来,看着贺清。
贺清有些紧张:施芸她??去了吗?
“啊,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大家真的都觉得Oga见过一面就可以上了吗?”施芸像是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就算自己也是男性的Oga,也能这样对待女性的Oga吗?”
“总而言之,我还是出于兴趣查了一下他的消费记录和开房记录。”施芸笑得甜甜的:“他在同一天约了我的朋友喝下午茶,约了我吃晚餐,还约了我们两个人,在同一间酒店分别开了两个房间,对我说他半夜可能有工作,对我的朋友说他因为工作繁忙所以要后半夜才能过去。”
“他在圣诞假期之前去白雾山写生,不小心摔下去了。”施芸轻描淡写道:“虽然没有死,但是瘫痪了。因为不能继续画画了,受到的精神刺激过大,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很快就死掉了呢。”
施芸好像觉得说了太多话,有点口干舌燥,她犹豫了一下,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半块饼干也给了贺清,然后慢慢地喝掉了一整杯茶水。她把空掉的茶杯放回茶碟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的贺清,掰着指头数了一下:“已经说了三个了,还要听吗?”
“不、不用了??”贺清非常僵硬地摇头。
她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跳得很快,她突然意识到,被强奸好像不算是最坏的,她可能随时都会死。她觉得如坐针毡,有些坐立难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施芸??比如,我是说,比如??”她小心地看着施芸的脸色,问:“如果我意外身亡,会、会是什么样的??”
“你?”施芸把手支在书桌上,非常自然地道:“猝死或者跳楼自杀吧。”
她真的想过吗?!贺清绝望地看着她,说:“不,我是不会自杀的。”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有时会情绪失控,一边哭一边砸东西,但她最多也只做到过割腕。割腕已经足够疼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自杀。
施芸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你的精神科诊疗记录和心理咨询记录叠起来有多厚?”
“??”贺清茫然地看着她,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施芸说得很对。她想了又想,又忍不住发出微弱的声音:“所以??”
施芸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感想。
“所以,施芸你是杀人狂吗?”贺清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但她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这件事。说不定,她抱着微弱而渺小的希望想,说不定,真的不是她?
“不。”施芸微笑着摇头:“我没有杀过人。”她看着贺清,露出温柔而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都是意外。”
贺清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但她真的不信。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是我做的,也不能叫做杀人狂,毕竟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只能叫杀人犯吧。”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房间内的灯光自动亮了起来,施芸在灯光下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涂上指甲油的指甲,轻声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每次去见贺清的时候,都要把之前做好的美甲全部卸掉。这其实很麻烦,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现在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了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贺清其实相当了不起。
正常人应该早就被吓破胆了,但贺清明显不是正常人,她吓得身体抖个不停,开始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的时候,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施芸。”她期待地看着对方。施芸纳罕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贺清的声音有点发抖,但也带着几分兴高采烈,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的小孩子:“我们认识差不多有一年了吧。”应该是时间最长的!
“而且我们算是同居了吧,别人都没有在你家里住过吧?”
施芸陷入了沉默,她好像明白贺清在想什么了。她没好气地回答:“如果你对同居的要求低到连卧室离得那么远都可以算的话。”
“但是,我们??”贺清看上去居然有点羞涩,施芸觉得自己明白她在想什么。
是啊。施芸再一次叹气。
相比其他人,贺清活了很久,甚至产生了施芸喜欢她的觉。但这只是因为贺清不是恋人,只是宠物罢了。
为什么贺清能活到前几天?大概是因为自己很聊,至少想让贺清把书写完,顺便看看她完全信任着自己却被折磨到崩溃的样子吧。毕竟游戏的时间拖得越长、自己被信任得越深,对方的表情就会越绝望。
心中产生了些许违和感,施芸决定忽略掉。
“那你昨天,为什么会想起他们呢?你在想什么呢?”
施芸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从这件书房也能看到庭院,现在幽幽的白光也已经亮了起来,她望着窗外,有些出神,用轻轻的声音道:“树林里那么暗,浮着白光,就好像幽灵会出现的场景。”
和我想的一样!贺清开始因为这件事开心,她觉得自己和心爱的人心有灵犀。
“我在想,他们会不会出现在我眼前呢?”施芸微微皱着眉:“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会死,还会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呢?”
贺清哑口言,她想,那应该是绝对不会的。她又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确实随时都会死。毕竟施芸说过好几次,就算她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岂不是连自杀的全尸都有可能留不住?
理智告诉她,这里很危险,她应该快点跑。
但面前施芸脸上浮现出的,微微恍惚的笑容,是那么美丽而诱人。即便贺清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可能是可怕的事情,她也法下定决心放弃和逃离。
“贺清。”她叫贺清名字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非常可爱:“我说了这么多,给我点报酬吧?”
她身上好像有一股魔力,贺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开始想:报酬是什么?
美丽的Oga却已经牵起了她的手,她回过头来,侧着身子露出朦胧而腼腆的笑容,怎么看都是那个迷恋着贺清的花铃:“走,我们去一起洗澡吧。”
自己好像暂时不会死,贺清松了一口气,想到“洗澡”这个词背后隐含的意思,她不禁觉得脸上有点热。
但即便身体浸入热水之中,恶寒也始终紧贴在她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