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突然火烧火燎的,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远觉察到,命客栈送来稀粥,又让她喝了熬好的药。
喝完药,困意袭来,孟无谙歪着脑袋靠在墙上,方远又将她扶了躺下,然后站起来,说:“公主好好休息。”
“你要去哪?”孟无谙哑着声音问。
“末将就守在门口。”方远道。
哎,他也不派个女侍来,偏偏是方远。孟无谙觉得尴尬又不方便,在心底悄悄埋怨贺承霄。她道:“不用了,你回房休息吧,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离开逢安了。”
方远“嗯”了一声,转身离开,把房门锁住,仍是抱着剑,坐在门外,和衣而眠。
因着孟无谙的身体状况,两人在逢安停留了十日。
孟无谙觉得除了眼睛看不见,身体各方面都好多了,便催促着方远上路。
方远担心她的身体,本来还想再多停留几日。
可是孟无谙执意要走,他便备了马车,带着她开始动身。
一路上倒也顺利,不知方远走的是那条路,孟无谙心想,又或许是现下燕南太乱,没人顾得上迫害她。
她关心贺承霄,找方远问他的状况。
“燕南如何了?”
“和以前差不多。”方远说。
“贺承霄还好吗?”她又问。
“叛乱被镇压下来了。”方远说。
“那他人呢?”
“现下大魏没人能轻易动他。”方远道。
那就好。孟无谙松了口气,又想到他留给她的扳指被尹惠筠抢走了,听他说那东西能号令三军,孟无谙担心她会用来做些什么事情。
问方远,他说:“虽能号令三军,也要看使得是谁,尹惠筠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在朝中并无人脉,没有人会听她的。”
“那贺承霄为什么那么偏袒她?”她不相信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方远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同她说。
“说啊。”孟无谙眼睛看不见,性子也急躁了几分,忍受不了安静的气氛。
“……”方远想了一想,还是跟她讲了,“她父亲尹祖生,当年科举高中状元,却因朝廷官员蝇营狗苟,争相勾结、任人唯亲而不得重用、屡遭贬斥,最后辞官归家,成了个疯子,尹祖生身负才华,在读书人里很有威望,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不少地方的学子联合罢考,朝廷用了些气力才平复下来。”
“哦……”孟无谙心道,原来不是为情,是为仕途,“这和他女儿有什么关系?”
“当年顶替他职位和贬斥他的官员,都是范修覃的党派,再者江氏把持朝政,最为显著的问题便是任人唯亲,实乃官僚管护中的大忌,将军宠爱尹惠筠,实是做给那些科举士人看的,争取他们的支持,也抗衡范修覃,到举事那天,将尹惠筠这枚棋子搬出来,是扳倒孟彧和江氏的一大计策。”
方远说的有条理,加上不知道是不是恢复记忆换了个脑子,孟无谙也听得明白,“这么说来,她还挺重要。”
“没错。”方远道,“所以公主也不要怪将军,他也是不得已。”
“嗯。”孟无谙闷声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何对我忽冷忽热吗?有些时候,简直好像我是他的仇人冤家似的。”
“这……”方远似乎又在犹豫要不要说了。
“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他。”孟无谙说。
方远又想了一想,觉得似乎告诉孟无谙也没什么坏处,反正她都知道那么多了。
“你们当年,不是有那个十年之约吗?你说要他十年之后放你自由……其实他很喜欢你,但是怕你跟他在一起受苦,他身居高位,又时值这动荡的乱世,朝不保夕,又者若有奸人见你们感情深厚,用你威胁,难保公主没有性命之忧,将军觉得,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不如在彼此身上少费些心力。”
“他放屁!”孟无谙情不自禁地爆了句粗话,把方远惊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然而她细细回想了一番,他好像是在关心她,便又嘴角含笑问道,“这些话,都是他亲自跟你说的?”
“清醒的时候自是不会说的。”
“醉酒时说的?”
“嗯。”
孟无谙哈哈大笑,准确无误地拍了拍方远的肩膀,喜道:“方远,你可真有义气。”
幸好他有你这个好兄弟,什么话都和你说。
方远嘴角抽搐了下,不知她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贬他,又觉有种背叛贺承霄的感觉,心虚不已。
于是,在孟无谙又想继续打探消息时,方远清咳两声,低声道:“外面风大,公主还是进马车休息吧。”
风?这晴好的天气,哪里有风?
孟无谙起初一头雾水,后来反应过来他是嫌她话多。
不过她今日心情不错,便懒得同他计较,掀帘进马车,只觉胸中开阔,连日郁气散了大半,恨不能立刻去到贺承霄身边,诉说对他的思念。